在新加坡,藝術收藏家實屬罕有。更罕見的就是那些年輕、表達清晰、收集被新思想驅動的當代藝術品的收藏家。John Chia和Cheryl Loh屬於這個範疇;他們是四十出頭的一對星加玻夫婦,甚少出席畫廊展覽開幕,所以只有當地藝術界的圈中人才會認識他們。在公眾場合現身時,他們會比較低調:Chia通常衣著卑微,配以巴塔鞋和Swatch手錶,而Loh則散發著鄰家女孩的氣色。在二十年的收藏過程中,兩人把社交和蒐集劃分為二,分別得清清楚楚。
這種內向態度對他們有利。時至今天,他們的彙集共有約三百多件來自亞洲各地的裝置、錄像、表演紀錄和概念藝術作品, 背後的藝術家包括唐大霧、河銳安、Jeremy Sharma、曾凱豐、蔣才雄、Suzann Victor、曾明山、胡丰文(FX Harsono)、Dow Wasiksiri、Manit Sriwanichpoom、邱志杰及teamLab。這對夫婦所收藏的藝術品都是在過去六年左右購入,大部分連同東南亞復古地圖以及江戶、明治和戰後新昌時期的日本浮世繪版畫,存放在新加坡東邊如切路上一間建於1939年的店房裏。進入店房,會見到 Angki Purbandono的霓虹灯箱圖像《Kitchen Knife》(2013)及Jason Lim《Duet with Light》(2012)的表演照片,陳列於一列引入客廳的漆黑狹窄樓梯,而牆壁兩邊則掛滿畫布、繪畫、陶瓷、地圖和裝置品。這裏,有張奕滿複製新加坡公共屋邨標誌的鋁標語牌《This Pavilion is Strictly for Community Bonding Activities Only》(2015),亦有蔡逸溪在2008年離世前兩年完成的水墨畫。其他著名的作品包括Zai Kuning手結的藤條裝置,易伊蓮利用檔案圖像組成的照片拼貼畫《Picturing Power》(2013),和Iskandar Jalil和Jason Lim所創作的陶瓷藝術品。
雖然Chia和Loh分別是腫瘤科和精神科醫師,兩位針對藝術彙集的態度既不診斷,亦無固定規律。透過藝術,他們棲身於與他們職業生涯成反的世界,熱衷於能夠激發各種討論、缺乏析疑的藝術品。新加坡概念藝術家蔣才雄稱他倆為「思想藝術收藏家」。當我們對話時,就容易明白背後的原因:藝術討論會無意轉移到阿爾塔米拉遺跡、儒家思想、馬克思的社會理論和黑格爾所探索的主奴關係,然後拐回李文於2008年仿效Yves Klein的表演。Chia被何銳安利用新加坡景觀中的綠化改變反映社會變化的《Screen Green》(2015)所啟發,特別喜愛討論藝術講課是否與藝術一樣。
Chia和Loh在1998年在克拉碼頭遊客區購買一幅呈現新加坡河的逼真畫作,開發了他們的收藏旅程。不久之後,他們與畫廊代表長談藝術事宜後,收購了蔡逸溪和洪凌等水墨畫家的作品。然而,在2000年末和2010年初,他們倆在休斯敦和倫敦盡力參觀藝術收藏集和博物館,發現了他們對當代藝術深感興趣,並斷定了他們的收藏方向。
Chia和Loh承認,他們並沒有打算建立一個以新加坡和東南亞當道的收藏系列。當他們開始鑽研與個人現實產生共鳴的作品時,這些作品自然地推動了他們對藝術的思考。Chia剖釋新加坡的現況,指鑑於「這個小小的石頭上居住了五百萬人」,社會監管可說是難以避免。例如,城市密度意味著人們須要朝著相同的方向行駛,或在狹窄的空間內航行以避免碰撞。國家沒有戰略優勢因而不堪一擊的恐懼總是縈繞在人民心裏,導致大多數人願意為了生活在新加坡而放棄自由。
Loh說這種情況影響了當地的藝術:「不管外界如何看待,新加坡的藝術家都須要在審查制度和財政限制中工作。這歸咎於你居住在一個生活條件非常昂貴的國家裏,雖然政府非常願意為你提供資金,但是有條件—所有的資金都帶有條件。你需要政府的資助,你需要策展人,你需要畫廊和各種系統的支持,這才能發展成一個可行的職業。」Chia補充道:「作為一名藝術家,你如何做到這一點?你不是同謀嗎?要當藝術家,就要作出妥協。」
另外,他們指出這不僅是藝術家的現實,也是所有新加坡人的境況。但是,尋求西方社會的人權和民主制度,並不一定會產生與時並進的新穎藝術。Loh說:「新加坡融合了西方民主的經濟及社會理念和本地的社會推動政策。如果一個藝術家能夠表達出這些矛盾、張力和困境,就有機會製作優秀的作品。」
這對夫婦沒有表示最喜愛的藝術家的身份,但他們明顯地喜歡具有「新加坡色彩」的藝術品。他們特別關注對探索審查、自由和國家問題的藝術家。其中包括李文、蔣才雄、唐大霧、Jason Lim和蔡逸溪。他們說:「這些藝術家的想像力沒有被文化景觀的壓逼所局限。他們的藝術眼光超越了困難。他們憤怒,但不受怒氣控制;他們仍然擁抱人與人之間的經驗。」對於這兩位收藏家而言,這是成熟的印記,也是這些藝術家長青的原因。
一台小投影機放於這對夫婦客廳的角落。Chia向我展示了蔣才雄的標誌性概念作品《 5尺x 5尺新加坡河》(1972);一個空白屏幕的投影,一半在牆上,另一半在地板上。他熱情地說:「這是新加坡河 。我們喜歡它,因為它激進,它挑戰所有的形象、抽象和概念藝術。而且,它比我們還年長!」他們的彙集可以追溯至新加坡的河流命脈,蘊藏缺乏答案的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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