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兼編舞家鄭錦衡(Geumhyung Jeong)的個展「自製遙控玩具(Homemade RC Toy)」由巴塞爾藝術學院(Kunsthalle Basel)的Elena Filipovic策展,仿如一個業餘機器人專家的無菌實驗室。各種零件──電池、輪子、電纜──幾乎是按照慣例的在牆壁上的階梯式底座上排列,一同展示的還有記錄了鄭錦衡由藝術家轉變為機械工程師的製作過程的錄影帶。在空間的中心,黑色橡膠墊的上方,五個機器人作品處於休眠狀態,其伸出的四肢誘人地暗示了運動的潛力。
這些並不是平淡無奇的功能性設備──像智能電話、嬰兒監視器、自動售買機之類──在當今的數碼連接社會中,它們由於無處不在已經成為日常風景。鄭錦衡的機器人的軀幹由大型遙控車的機械主體組成,而四個輪子則是用作仿如實物的塑膠手臂和大腿的接觸點或插槽。每個機械人都有一個人體模型的頭部,用一個小滾輪將其下巴保持在一個看似彎曲的位置。另外,在肘部和其他關節處伸出大頭釘和螺栓,還有胯部已上附加了操縱桿,鄭錦衡的機器人作品展示了一種原始的科學怪人式機械學。
在展覽進行期間的特定日子,鄭錦衡會激活巴塞爾藝術館稱之為「機械芭蕾」的機器人。表演讓人回想起Francis Picabia的人機混合畫作,特別是他受到舞者感性的動作啟發而創作的1914年的畫作《I See Again in Memory My Dear Udnie》。與Picabia的抽象表現類似,其中具有代表性的形狀以靜態向上的螺旋狀胡亂堆積在畫布的垂直軸上,放棄了讓人聯想到舞者身體的輕柔動作,鄭錦衡的「玩具」在真實的空間中擴展了Picabia的繪畫姿態。而機器人甚至更進一步,拒絕了與芭蕾舞之類的舞蹈形式相關的輕盈腿部和直立姿勢:這個笨拙的「人」似乎滿足於腹部貼地的爬行,並以下巴向前或向後行進。
在六月的一個現場互動環節中,鄭錦衡清理了被各種零件和工具覆蓋的底座,以精心排演的動作在房間內移動,示意表演在觀眾完全進入房間之前已經開始。藝術家小心翼翼地脫下衣服,朝黑色墊子走去,將自己置於一個無四肢的醫用軀幹模型上面,將人與機器、身體肌肉和冰冷金屬融為一體。她控制着模型胸部和胯部上的操縱桿,用她的手和嘴來刺激它們,成功動員了兩個機器人,使它們開始向前爬到墊子的中央。在接下來的四十五分鐘內,鄭錦衡從一個機器人移到另一個機器人,而每個機器人的操縱桿即促使了另一個機器人運動。儘管這種表演可能被認為很色情──一個裸體的女舞者輕輕地撫摸和吮吸她的技術合作者的陰莖──但它既是感性的也是機械性的。這使鄭錦衡的舉動立刻變得殘酷無情。這使得我們難以區分表演者和道具、控制者和受控者。
激活機器人的手動性質以及由此產生的緩慢運動,與諸如波士頓動力(Boston Dynamics)的敏捷機器狗之類的創新產品所擁護的高科技假想形成了鮮明對比。即使與目前市場上出售的各種「智能」產品(其中許多都是在藝術家的祖國韓國生產)有關,鄭錦衡的機器人也顯得笨拙。然而,正如「自製遙控玩具」的標題所暗示的那樣,這種引人注目的品質恰恰是關鍵。如今,隨着越來越先進的技術無縫地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這種數碼接口的方便性已經掩蓋了我們對非人類工具的依賴程度。在巴塞爾美術館,鄭錦衡迫使觀眾面對令人難以置信的人與機器之間的雙人舞──事實證明,它的本質是重複、費力、可悲和荒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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