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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問題

Brie Rua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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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家 BRIE RUAIS 於工作室,2020年。影像由Adam Reich所攝。所有影像由藝術家及紐約albertz benda畫廊提供。

美國藝術家Brie Ruais製作抽象陶瓷雕塑的方法是把等同自己重量的陶土大幅度地攤開,讓材料自身的質感帶出完成品的形狀和大小。位於休斯敦的萊斯大學穆迪藝術中心(Moody Center for the Arts at Rice University),她的首個大型個人展名為「Movement at the Edge of the Land」。《亞太藝術》找到負責該展覽的策劃人Frauke V. Josenhans、賓夕法尼亞美術學院(Pennsylvania Academy of the Fine Arts)策展人Jodi Throckmorton、以及藝術家Martha Tuttle來討論他們對Ruais的創作的看法。

身體與大地:Brie Ruais雕塑中的過程和存在

By Jodi Throckmorton

Brie Ruais引人生畏的雕塑將人體在半空中的動作實質化;她用刮、掘、撕等方式把陶土攤在地上,處理成為規模不小的形態,最後拿去燒好。儘管外表抽象,這些藝術品其實根深蒂固地以大自然為本,反映風景的顏色和輪廓之餘,也描摹著人體的姿態。

Ruais自己的身體是她雕塑裡的常參數:她的體重限制了陶土用量,她的臂展決定作品面積,而她的力氣和耐力則影響雕塑的形狀。勞力工序的代價,也許並不馬上得見,但細看她的作品——從她指頭、拳頭、和膝頭在陶土上的壓印,到藝術家特有的體力疲憊——均可一瞥她奮鬥的戰蹟。她的創作遵循著雕塑藝術的傳統,可以看出製作的痕跡,並讓人聯想到已故的希臘裔美國藝術家Peter Voulkos——他的抽象表現主義陶瓷作品不時洩露出艱鉅、甚至狂暴的製作手法,在陶土上又鞭又刺,就像在與其搏擊。Voulkos的做法顯得過火,另一邊廂,Ruais與媒介之間的「互動」則源於了解自己在自然世界中的位置的慾望。

BRIE RUAIS,《Scraped Away From Center, 130 lbs (Night)》細節圖,2018年,釉彩石器和鐵器,205.5 × 185.5 × 9 厘米。費城的賓州藝術學院所藏。

Ruais的實踐是一種將身體與大地連繫起來的儀式:原材料是兩者之間的橋樑,而雕塑的形態則為此交流作下記載,這些作品有如化石,不僅紀錄了創作的勞累,更是藝術家的身體曾經游走在陶土和周圍環境之間的見證。例子之一是《Scraped Away From Center, 130 lbs (Night) 》(2018年),其染色炻器的鋸齒狀邊緣和表面從藝術家跪下的中心點延伸出去,形成兩米寬的圓形,可見藝術家有多費力。如火山岩般閃爍的釉,深灰色外層下隱見粉紅裂紋,彷彿通向地球內核的開口,具有原始的特質。廣義地說,該雕塑表達了因氣候變化而引起的焦慮,並突顯人類在此的職責是前所未有地重要。Ruais作品的象徵意義說明了她所形容為「更深層的未知」,甚至連她自己在作品完成之前都未必知道。

傳統的偏見總是將她的大型陶土雕塑與男性等同起來。透過重新設定大型雕塑的規模和意義,Ruais顛覆了「等身」作品的觀念來迎合像她這樣較嬌小的身軀。她將自己推向人體極限,進而推動自己的創作,以實現別人認為對她來說不可能的事情。她雕塑的規模象徵著獨立個體在無邊際的全球生態危機當前有多麼渺小,所採用的原料陶土亦對地球有著卑微的依賴;燒成雕塑後,它的形態永久而穩定,卻也易碎——提醒人們生命的脆弱。

大地邊緣的活動

By Frauke V. Josenhans

BRIE RUAIS,《Closing In On Opening Up, 132 lbs (Nevada Site 3)》,2020年,釉彩石器和鐵器,226 x 223.5 × 7.5 厘米。

Brie Ruais於2020年的個展「Movement at the Edge of the Land」誘發一場與自然元素的邂逅。她的大型陶瓷雕塑的互動,形成一個有結構的存在。塊塊陶土看似是被一道劇烈的力量拋到表面,爆破成變成了各種形態和顏色;土壤交織在一起,違抗著自然法則。

Ruais的藝術品塑成了一個地形,用地面和牆壁上的陶土來傳遞出大地的不同樣貌,把自然和人為干預的風光雙雙帶到觀眾眼前——這驅使人在景觀中找到自身定位,並強調觀眾與周邊風景之間的關係。裝置的第一部分令人聯想起沙漠的遼闊,相比之下突顯人類渺小,例子有《Closing In On Opening Up, 132 lbs (Nevada Site 3)》(2020年)——呈紅灰色的圓形放射性地攤開,佔據空間的同時,一直向建築物外部延伸並與土壤連接。第二部則把觀眾帶到海浪衝岸的澎湃景象之前。在此,她作品的龐大規模發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就如《Compressing from West and East, five times 135 lbs》(2020年)藏有許多巧妙的摺疊細節,讓其紋理顯得像紡織物一樣朝中心傾斜——這類大型而複雜的雕塑彷彿在輪流地收縮、擴張,模仿大自然的力量。

這名藝術家與土地互動的方式有實體形態,卻同時是象徵式的交流。Ruais選用的陶土色素不一,令人不禁聯想到美國代表性風景裡的顏色變奏,就好像新墨西哥州和猶他州的紅岩、及亞利桑那州和她的家鄉加洲具有的多色調地質結構等。此外,她也會在家附近找靈感:Ruais的近期作品是啟發自她在布魯克林區的住所的花園,雕造出一些植物特徵,例如葉子、花朵和莖等。從Georgia O’Keeffe到Agnes Martin,Ruais與許多其他現代女性藝術家一樣,沉浸在身邊的大自然環境裡面,在她們的畫作中皆可見一斑;Ruais的作品則主要反映西南地區的地質情況,同時亦摻入了當地歷史的元素。

陶土來自大地,是人類對自然世界的統治的隱喻;對Ruais而言,就類似美洲被征服和定居後,土著人民被趕出自己家園的不公壓制。她雕塑的粗糙形態也在提醒人們新墨西哥州等地過度採掘的問題——在開挖過程中,水和土壤等重要物資往往會受到污染。同時,她利用負空間來與地球表面的破洞作類比,讓人想起採礫坑的面貌。正如藝術家所說:「深時(deep time)的生態學概念在我腦海裡流淌多時——我們的現代人類文明雖然短暫,但卻一直對花費了數百萬年來形成的天然資源予取予求;我們的生活方式將會對地球遺留數十萬年的影響。」

Ruais與她所選用媒介的軀體互動跟古巴裔美國藝術家Ana Mendieta的創作相呼應——《Silueta》(1973–1985年)系列作品中,Mendieta將自己的輪廓雕刻到樹木、沙子、草坪、石頭、和土壤之上,有如把自己交托予大自然——開創了先河之餘也啟發了Ruais的創作。不過Mendieta留下的身體輪廓痕跡雖明顯卻短暫,相對Ruais的作品中則沒有她自己的軀體,背後含義不言自喻。這過程中,Brie Ruais不僅讓觀眾在身體和精神上感覺到她的作品,更讓人們能理解她的創作。

BRIE RUAIS,《Compressing from West and East, five times 135 lbs》細節圖,2020年,釉彩石器和鐵器,188 x 325 × 15.25 厘米。

我們是浮游生物通過的網

By Martha Tuttle

一晚,有顆星星穿過雲層,

我對星星說:「揮霍我。」

——Virginia Woolf《海浪(The Waves)》

在Brie的工作室,我問她,人是否能被大地療癒。

我們悄悄地、膽怯地談到了這一點。

難以回答的問題:畢竟要承認我們可能需要人類創造之外的東西。

「可以的,」她說。「因為我把自己融化在裡面了。」

在Brie Ruais最近的作品中,陶土明顯地代表著土地和地方;《Cycling》(2020年)安置在植物殘體、泥土、和內華達州的鳥瞰圖之上,說明她的雕塑產地是在地區,而不是地點。

Brie需要實質的材料和土地來使其創作不「關於風景」,卻化身風景。有個身體正觸碰地球。在內華達州遼闊的鄉村,也在她的布魯克林花園裡面。

因為觸碰需要雙方配合,當我看Brie的作品時,我意識到我們在世界上留下痕跡的同時,它也在我們身上留下了痕跡。就像陶土在燃燒時發生的化學作用,人體也會經歷了原子重整。

一個想法——

不是所有無明顯意圖的勞動都是徒勞的。很常,它跟跳舞一樣,是一種奉獻。

Brie拍攝於布魯克林Fort Tilden Park的表演影片《Tidal Movement》(2019年)裡面她在海邊工作。她的身體努力學習著海浪節奏的同時,陶土被海水沖走、分解。她調節、吸收,直到跟材料和地方同步。

這個世界是一個物理現實,而我們就在其中。

其意義在於適應。

我問她,讓她想一件影響她的藝術品,Brie說她總是在想Jay Defeo的《The Rose》(1958-66年)。

BRIE RUAIS,《Tidal Movement》,2019,三頻道錄影靜照,12分。
BRIE RUAIS,《Tidal Movement》,2019,三頻道錄影靜照,12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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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出生於南加州,駐布魯克林的藝術家Brie Ruais在2004年從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獲得BFA學位後,在2011年從紐約的哥倫比亞大學藝術學院(Columbia University School of Arts)獲得MFA學位。她的個展曾經在紐約的albertz benda gallery、多倫多的Cooper Cole畫廊及洛杉磯的Night Gallery展出。同時,她的作品也在各大型群展中亮相,包括達拉斯美術館(Dallas Museum of Art);Craft Contemporary,洛杉磯;Regis Center for Art,明尼蘇達大學(University of Minnesota), 明尼亞波利斯;賓州藝術學院(Pennsylvania Academy of the Fine Arts), 費城;及波士頓美術館(Boston’s Museum of Fine Arts)。她的作品曾被達拉斯美術館及哥倫布藝術館(Columbus Museum of Art)的Pizzuti Collection等收藏。

Jodi Throckmorton是費城的賓州藝術學院(Pennsylvania Academy of the Fine Arts,PAFA)的當代藝術策展人。她最近籌劃了Rina Banerjee的生涯中期回顧展,在PAFA開幕後,目前正在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Los Angeles)的福勒博物館(Fowler Museum)展出,隨後將亮相於納許維爾的第一美術館(Frist Art Museum)和位於德罕杜克大學(Duke University)的Nasher Museum of Art。重要刊物包括《Rina Banerjee: Make Me a Summary of the World》(2019年)和《Postdate: Photography and Inherited History in India》(2015年)。Throckmorton現時正在準備Joan Semmel的作品回顧展。

Frauke V. Josenhans在位於休斯敦的萊斯大學穆迪藝術中心擔任副策展人。在此之前,她曾擔任處於紐黑文的耶魯大學美術館(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的當代與現代藝術Horace W. Goldsmith副策展人,又曾在洛杉磯的蓋蒂博物館(J. Paul Getty Museum)和洛杉磯郡立美術館(Los Angeles County Museum of Art)工作。Josenhans分別在巴黎的索邦大學(Sorbonne University)和羅浮宮學院(Ecole du Louvre)獲得藝術史和博物館學研究學位,並在艾克斯-馬賽大學(Aix-Marseille University)取得藝術史博士學位。

Martha Tuttle是駐布魯克林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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