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有情世界—丰子恺的艺术”开展,香港艺术馆静静地将丰子恺(1898-1975)的作品全面地精选出来,他生前被称作“中国漫画之父”。这次展览也标志着丰子恺作品的可能性,即吸引中文世界以外地区的观众并传播慈悲与谦虚的人文信息。
展览分为两个独立主题,展出了围绕着丰子恺究其毕生所作的“护生画集”(1929-69)的精华部分。画集分六册出版,由几百幅独立漫画插图与相应配文组成。在完成第一册后,丰子恺接受他的导师李叔同的鼓励,李叔同是一位具影响力的现代艺术家和音乐家,1910年代削发为僧,法号弘一法师。丰子恺应允每十年绘制一册,由弘一法师题字,直至法师百岁诞辰之时;然而,法师去世时,仅完成了前两册,这促使丰子恺找寻他人以完成随后的题字。
展览的第一部分名为“护生护心”,在艺术馆二楼合共展出100幅黑白绘画作品,大部分取自最精彩的“护生画集”前两册。大部分作品都直接表达了不杀生为食与培养对生命谦卑的尊敬的美德。在一幅名为“生机”(约1929年)的图中,丰子恺显露出他强有力的朴素画风:从一小块砖墙中冒出的一枝植物,象征了自然对于工业化或都市社会破坏性的进程所进行的抵抗。在其它的作品中,丰子恺的观察比较现代。“父与子”(约1929年)描绘了一个日本人和他的儿子穿着混搭传统与西方的衣服,走进一家专门做“亲子丼”的日本餐厅,“亲子丼”意为“一碗父母与孩子的饭”,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在一碗米饭上的菜中包括了鸡蛋与鸡肉。丰子恺这幅复杂的图画—在日本或甚至是半殖民地时期的上海的生活的回忆—上有弘一法师题写的古诗和对这道可怕的食物所象征的杀戮的“恶性循环”所做的说明。
展览的第二部分“人间情味”展出了另外200幅含有更多主题的作品,有些作品绘于立轴与扇面上。大部分是他后期的作品,以色彩与更详尽的细节(有的是前期作品的后期版本),表明了丰子恺与传统绘画界的关系密切。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作品是对于战争冲突所造成的人员伤亡的尖锐地观察,并标以简单、讽刺的题目。“光荣兵”(约1938-45年)描绘了一个在战争中受重伤的老兵,他拖着残躯在地上爬行,两个经过的衣冠楚楚的男士怀着矛盾的心情看着,很明显这两个人逃过了兵役。作品可能批评着“进步”过程中所带来的被忽略的战争的代价,也同样评论着民族主义自我牺牲的无意义,这也是丰子恺毕生所面对的。
如果说丰子恺的艺术的进步性在今天看来仍不易理解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它非常成功。他朴素的色调与迅速的线条,还有对水墨画传统的了解,也反映了印刷期刊的繁荣和他对现代木刻印刷的知晓。1921年,丰子恺在日本发现了竹久梦二的作品,他的作品优雅的将现代与传统的美学感受与尖锐的社会观察结合在一起,对丰子恺有着深远的影响。回国后,丰子恺很快了解到许多中国画家—尤其是陈师曾—早在十年前已开拓了一种随意的并具有社会意识的水墨画风格。
1966年,在文化大革命的开端,丰子恺被挂牌批斗,直至1975年逝世。然而,即便在受到政治迫害时,他仍然继续宣扬人性与怜悯。他去世后,1978年在上海他得到共产党当局的平反,今日他以艺术先锋的地位得到公正地评价。他的作品从不困扰于“东方或者西方”的议题,但他的大部分有创意的微妙和政治上的矛盾,连同他超越了政治与市场的那种毫不动摇的信念,在今日的中国仍然具有争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