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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道获

Korea, So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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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Ho Suh in his London studio in September. Photographs by Carlotta Cardana for ArtAsiaPacific.

当我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从盖特威克机场一头冲进徐道获的工作室时,确实出了不小的洋相。我从来都不是个轻便的旅客,从住处里搬来大量笨重的土产日用品,跨过了大半个地球,期盼它们伴我渡过接下来在伦敦数月的时光。 这是对这次访问作的一个合适的开场白:徐道获于首尔出生,过去曾驻纽约工作,现在住在伦敦,工作往来于三地之间。他曾说:“我想一直带着我的屋、我的家,像蜗牛一样。”

我就如他说的像蜗牛一样拖着我身后小小的家,穿过主要是住宅区、安静的伊斯灵顿区,徐道获的工作室便坐落在这里。这个社区的运河旁有一些野生动物,几只天鹅在水上畅泳。尽管这地方未至于雅致,然而由于这里与扰攘的城市相隔几条街,也不失为一个暂时的休憩之处。

Carefully segregated tools of the trade sit under angled lamps in the artist’s sunlit workspace, which he describes as more “like an office” than a studio.

Transparent plastic drawers hold Suh’s collection of miniature plastic animals.

在艺术家工作室之中,徐道获的差不多可以说是有着一丝不苟的秩序,或至少是有节制的混乱。亚白色的桌子上,摆放着建筑模型和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未完成的人型机器微缩模型,由一排相同的工作钓鱼灯照射着。这些微缩模型是以日本艺术家横山宏(Kow Yokoyama)设计的成套工具制成,徐道获正是他的粉丝。完整的模型昂首挺胸地摆放在上方的架子上。另一桌子上有一列绘画工具,排在一幅未完成的作品旁边,蓄势待发。这里的气氛并不太过冷淡,而较为舒适宁静,更引发出一种含蓄的人体工学方面的愉悦感。

与其说这是工作室,倒不如说这是一所办公室,就如徐道获在我们见面前在电子邮件中彷佛告诫般说道——我们坐下来谈话时他又强调了一次。这过于谨慎的小动作或许泄漏了他心目中理想的工作室标准。对于徐道获来说,工作室似乎是全神贯注地动手制作之处,然而正由于他近日实践的特质,却让他无法继续这种追求。他以大型雕塑装置为作品媒介,意味着他要花费许多时间在行政事务、还有与策展人、制作者和其他合作者的越洋网络视频会议上——这个过程让他精疲力尽。他打趣道,现在的艺术家更像经理,这倒不是没有矛盾的。事实上,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些许浪漫的向往,希望有更多的时间制造更小型和个人的作品。他对2010年在新加坡泰勒印刷学院的驻留娓娓而谈,在那里制作的一批线画,现在在他的办公室/工作室里可以找到作品的草图。

Wiw_05_1000

Red threads spill out from the pages of a notebook.


Drafts for Suh’s thread-on-paper works, developed during his residency at the Singapore Tyler Print Institute in 2010. 

For Suh, whose large-scale works are largely fabricated in Korea and the US, miniature humanoid models allow him the chance to work with his hands.

这样说来,徐道获对模型制作的小小尝试——他称为“一种爱好,却不是真实的”——可以视为他对触觉欲望的另一种抒发方式。它有可能也显示了对于现实层次的渴求,无论是关于他工作室或者是更大的城市范围的空间。他的艺术生涯中多数时间都在纽约,在那里他就经历着流离失所的感受,制作了不计其数的作品;三年前,徐道获在结婚后搬迁至伦敦。事实上,因为要承担作为父亲的责任,他至今还未能好好探索这英国首都——他承认对此地并不够了解,尽管已经在这生活了三年。他为泰特现代艺术馆创作的装置《楼梯-III》(2010),是一件以极薄的布料复制他住在曼哈顿时、连接他与房东的公寓的一道狭窄的楼梯,这更暗示了他感到对纽约最有归属感 。要适应伦敦的环境对他而言仍然是每天的挣扎,可是随着自己和孩子年龄的增长,这变得愈加困难但又必要。

或许更准确地说,徐道获在追求现实与幻想之间徘徊,因此,楼梯便成为一种强烈的比喻。他对游牧民族作出身份的认同,但澄清游牧民族非并单纯地从一个城市迁移到另一处,而是居于各城市之间,一直在旅途上,彷徨着 。他进一步强调他多次搬迁少因为事业发展,而更由于个人的境遇。他只是简单地跟从他的生活引领他去到之处——一种不单是有着流亡特质的生活,而是作为流亡的生活。他标志性的作品《首尔的家/洛杉矶的家/纽约的家/巴尔的摩的家/伦敦的家/ 西雅图的家/洛杉矶的家》(1999)是一件丝制复刻品,复制了他家在韩国的传统住宅,无论去那个城市居住,他都带到那里;作品完美地诠释了徐道获的状况,用他的话来说:这是个“可移动的特定地点”作品。仿佛透过一次又一次的肌肤接触,作品在经历着不同地方的同时使它累积着新的印象:它的特定性恰恰存在于不可能存在的固定性中。

The artist sifting through some sketches.

然而对徐道获来说,流亡并非必须发生在地理环境中。他说道,尽管有些人可能认为他所说的流亡是始于1990年代早期他移至纽约之时 ,但这个过程在他孩童时期居于韩国时已经发生。徐道获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经济扩张时期成长,那时事事皆指向现代化,时常效仿支配的资本主义的典范。西方的价值观与表达方式伴随着消费产品传入韩国。在这种大气候下,徐道获的家庭却有一些特立独行,因为他的父母大体上说来是传统主义者,他们认为在迅速变化的时代,回顾个人的根本非常重要。在这种环境下,徐道获已经可以感受到由居住传统韩国住宅的家人所代表的世界、与迷恋于资本的保证的广泛韩国社会之间的分裂。他实际上已在他自己的国家中流亡。

然而,经历了数年的迁移生活,焦虑渐渐被平静所取代。尽管徐道获仍然对不断适应新环境的过程感到极为困扰,他看起来在不安中找到了平和。若对过去抱有怀旧之情,那纯粹是自然反应;若对未来有任何的期望,那也只因未来的开放与基本的不确定性。毕竟,徐道获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离开纽约。而且,若问他是否对现在居住的伦敦有同样的感觉时,他简单地回答道:“现在我没想那么多了。”

Work in progress on an architectural mod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