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艺术收藏家名单中,Adrian Jones并不常见。这48岁的英格兰人居住在胡志明市、吉隆坡和曼谷,虽然他于1983年17岁时曾写过一本关于电子游戏的畅销书,又开发了一个早期的Windows操作系统作业的电子邮件系统WinMail,后来由IBM公司取得特许,可是他为人谦逊。他的生活如同他的收藏习惯一样低调 。
3月,我拜访了Jones位于吉隆坡的办公室,这里是他的非盈利基金会Asiarta的总部。正如其它亚洲城市一样,办公室坐落于马来西亚首都市中心一座设有门卫的住宅大楼里,这机构保存并记录了“见证收藏”,Jones如此称呼其庞大的越南现代及当代艺术藏品。参观过程中,Jones向我展示了其浩瀚的收藏,涵盖了民间艺术、学院派以及宣传艺术,风格从社会现实主义到立体主义、表现主义及抽象,它们揭示了对社会、政治和历史的不同评价。一幅现代漆画描绘了一位越南少数民族女性手里举着来福枪,另一幅作品是一幅精致的小型油画是个社会主义农民肖像,两幅都是由Nguyen The Vinh (1926-97) 创作的。桌上摆放着一些随意的素描——越南人民军队的官方艺术家的视觉日记,内里绘有在北越医院接受康复治疗的受伤美兵和在南北越分裂时期活跃于西贡的重要文人的肖像。这些作品勾勒出越南画家异彩纷呈的天赋——他们其中许多都在原由法国人于1925年成立并运营的河内美术学院进修——并且通常为越共服务,以推广其政治纲领。
“见证收藏” 在2002年创立,源于Jones刚从剑桥大学毕业后,因为早期对越南的迷恋而来到这里。他希望能够为这处于后战争时期的国家建立纪实档案,并于1984年开始申请签证。他回忆道,“这件事很偶然,因为1986年召开的第六届共产党代表大会刚结束,并决定开放国家,允许外国人观光与进行贸易,而不仅仅是来自共产国家的贸易商人。”
Jones承认,刚来河内时未预料到这里的残酷现状。“人们都穿着肮脏的军服,那里没什么可以使你愉快起来。当我走在河内市中心里,经过了河内美术协会的展览大厅。”在那里,他遇到了讲法语的Nguyen,他是一位著名的战时艺术家,在当时那个敏感时期,他愿意与外国人交流,并带领Jones进入未曾预想过的河内艺术圈。
“我感觉到与艺术家的真切地联系”Jones回忆道,“出于对越南的个人情结,我向他们询问能否购买他们的作品。他们未有立即同意,但在我离开河内前,我已经买到20幅描绘河内村庄与风景的水彩画、丝绸、木板印刷和素描。”然而,Jones因为在老挝跌入池塘后感染了威胁生命的严重疾病而未能完成他的影片,却用了一年时间康复过来。在1990年以前,他仅断续地到访越南,恢复会见更多的艺术家,也购买了更多的作品。
直至2002年,Jones已经收藏了几百幅作品,那时他必须做出决定,“我要对自己的收藏更有规划,有更明确的目标,抑或终止收藏,因为我的家已经远远不够空间来悬挂它们。”在仔细考虑一年以后,他决定成立“见证收藏”, 由经历过国家历史的艺术家,通过这平台细说着这里的故事。Jones解释道,“除了越南人,越南的历史由许许多多人记录着——好莱坞、西方媒体还有社会主义国家都有自己的诠释。因为影片、电视及摄影在20世纪的越南十分少有,越南人只能通过艺术与文学来讲述他们的故事。”
十多年来,Jones和他在胡志明市的团队井然地追踪了艺术家与艺术作品,共同拼接这段历史。“十三年前,电话还未普及,又没有互联网连线。我派出一队人,骑着摩托车,有系统地尝试寻找这些艺术家。”有时寻找过程会历时两周。终于,他成功地寻找到他个人汇集的官方军队艺术家名单上的500多位艺术家。然后,向那些艺术家询问了他们认为越南每一代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家,又建立了另一个名单。从这时起,Jones的研究团队就艺术家的实践、艺术及作品的去向,进行了数百个小时的采访。有的作品仍归他们所有,有的已经卖出去,可是更多是已被烧毁了,尤其在西贡沦陷之后。鉴于此,他那年轻的越南研究者团队,由已故的艺术史家Boitran Huynh-Beattie带领,转录采访内容。在编排复杂的历史的过程中,他们运用了部分证词来辅助追踪和获取艺术作品——那些未被毁坏的作品。
Jones的团队仔细检阅了得到的艺术品。首先会初步检查这些作品——主要是绘画和素描的状况,若需重新修复,将在诺桑比亚大学保育课程毕业的总修复师Bettina Ebert的监督下进行。“如果将带有污渍、未受良好保存的作品公开,将不能公正地代表越南的艺术家。我们正扮演着记录越南艺术史的角色。”
Jones拥有工程学的背景,强调建立方法和数据分析,这些都对这收藏大有助益。2,000多件作品——在越南、泰国、新加坡、香港、台湾、日本、法国、意大利、澳大利亚以及美国找到——都按时间顺序分成三个时期:“殖民与反殖民时期”(1925-45)、“分裂与统一”(1945-75及1975-86)与“全球化或后革新”(1986至今)。虽然Jones一手承担所有的营运资金,他仍然慷慨地归功于越南的其他业内人士,包括画廊东主和胡志明美术学院的教授们。
Jones不像这区域的其他收藏家,他对成立私人美术馆并不感兴趣,他解释道:;我没有足够资源同时营运我正资助的保育设施再多加一个美术馆。需进行的工作还包括策划出版书籍及见证收藏的博物馆巡回展。除了整合并保护他的收藏之外,Jones最终目标还要制造他三十多年前已开始的记录片。然而这次,它将更像是一个档案,而不像他最初的预想,也不像那些比他更早期的作品,它将表达出经历了越南在20世纪的磨难的艺术家们真实的声音与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