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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 Zhen in his Shanghai studio in February. 

我工作的地方

徐震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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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上海酷寒难耐。零散的水坑已结冰,阴暗的角落里还有积雪。太阳躲在层层雾霾身后,空气污浊不清。虽然室温仅高过零度,但徐震的工作室流动着活跃的创作能量。纵然室内也必须穿上厚外套、滑雪衫和厚夹克,可是看来没人在意如此寒冷的天气。

工作室距市中心向西北有40分钟车程,离徐震与妻子以及两个孩子的住处很近。艺术家每天开黑色的路虎汽车出行。工作室是半粗野主义的混凝土与红砖结构,以中国的标准来说那是个谦逊的建造,合共4,000平方米分为4层,每层高2.5米,非常低调含蓄且不为人知。

徐震3个月前搬到这里,在此之前,他的工作室位于城市另一边的桃浦艺术区,那个工厂空间逐渐不能容纳他不断扩大的艺术实践。他也想过搬至北京,但考虑到那里的空气污染便否定了这个想法。现在,在佘山俱乐部里,他看起来经已适应了这企业式的阴冷建筑,这里原本意欲成为办公区,可是在完工后无人接手,于是便邀请艺术家进驻。最后,这俱乐部正式成为一个“艺术家社区”,正如入口处的引导标识所写的那样。

Assistants work on the latest version of “ShangArt Supermarket” (2007– ), entering information for the receipt issued upon checkout.

The studio’s cluttered stockpile for “Spread” (2012– ).

这座建筑乏味的外观丝毫看不出里面所发生的事情,或许孕育出徐震艺术事业的那引人混淆的公司的起源有相似之处。徐震最初以自己的名字创作作品,在2009年演变成“没顶公司”的品牌,最近,艺术家又引入新的品牌“徐震”,但依然属于“没顶公司”的旗下。当被问及两者的区别时,他的回答很合理。“就像你20岁时没有女朋友,后来你结婚了并且有了孩子。这是不同的阶段。随着时间过去,我发现人们更愿意关注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群体。”

这身份转换所带来的结果,是他近期的作品分别的品牌为“徐震的没顶公司”或“徐震,没顶公司出品”。抛开语义不谈,这与他那顽皮的艺术创作方式很相称,并暗示一种集体的甚至是民主进程的意识形态。然而别搞错了,徐震是绝对的掌舵者。他说“我是首席执行官,也是老板,”并笑着否认在工作室里有任何的民主这说法。创作的主意由他来做,他相信“没有平等的伙伴,”和“在艺术中,有些人会受伤。有时候,艺术需要具伤害性的。”尽管有着这样强烈的宣称,其30位在空间里忙碌着的助手们,无疑有着一种社群的精神。看起来,除了他独裁的立场以外,从他的员工的满意程度看来,他应该是个好老板。

没顶公司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之处,盆栽植物似乎被遗忘在挣扎生存,文件四处散落。然而在一办公桌上,有些厨房用刀具插在锅里,或许这与装置作品《一切都和时间一样是物品,因而一切被生产出来的物品均可被看作凝固的时间》(2012)所用的刀具是同一批,这件作品现正在北京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CCA)的徐震事业中期展上展出。在一张桌子下藏匿着用一个大垃圾袋装着的小饼干,这是他的“香格纳超市”(2007-)系列的剩余物。徐震证实他正为新加坡的一间画廊创作一个新的版本。靠在墙上的是一面画布,来自“光源”系列(2013),作品复制了欧洲古典名作,并加入错视法的强烈光源,蓄意颠覆许多博物馆中禁止拍照的规定。

Work in progress for the “Spread” series (2012– ), with assistants adding more material to the growing collage.

粗糙的混凝土楼梯沿着建筑向上延伸,在二楼,暖风机并未能将寒冷驱逐出去。除了简单的无带帆布鞋外,徐震一身黑色——艺术家的典型穿着。环绕周围的是带有艺术气息的凌乱:书籍、盆栽(这些比较照料得当)、工业钢架,还有地板上一个不太牢固、看似自制的UCCA展览的硬纸板模型。墙上粘贴的是关于展览的照片记录,还有令人眩晕的作品速记摘要。“永生”系列(2013)的设计模型危立在小咖啡桌上,这高耸的集锦雕塑是对当代艺术及全球文化的嘲弄戏仿。

附近一个回收木材桌上是“天下”系列(2012-)中的绘画。在硬板上以厨房用裱花袋配以各种挤花嘴挤出了厚厚的颜料,一团团扭曲的颜料呈现出不同的形状和质感。这画布若摆在法式蛋糕店里而非工作室中可能会更合适——糖衣般的颜料真实得似乎可以食用。徐震的助手亦在许多平摆在地板上的保护木箱中的同类作品中,添加了他们独特的创意装饰。颜料很厚,以致作品需要在几周时间保持如此状态。“这甚至需要几个月的时间,”徐震说。他又解释,每件作品一旦悬挂出来也应倒转,以防上面的颜料从画布上脱落。这些施以厚重颜料的作品也是徐震诙谐幽默的另一实例,它讽刺了当代艺术世界的价值观,即耀眼的效果比实质内容更为夺目。一面墙上斜靠着的是涂抹了颜色的三聚氰胺片;用尽的颜料管四处散落。

Posted on Xu’s office wall are photos relating to his midcareer survey held at Ullens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 in Beijing earlier this year.

Empty packages for “ShangArt Supermarket” (2007– ). 

再上一层,空气似乎更加寒冷。穿过开放式的工作室后,可以看到一个包裹在塑料纸内真实大小的老虎模型,旁边是徐震一件关于性虐待的雕塑,作品由性玩具组合而成,以塑料纸包着,看来像个巨大的安全套。上到另一层,我们进入了一个充满创意的大混乱地方。这里看似是二手服装市场或回收中心,被丢弃的服装悬挂在大架子上,地板上随处乱丢的杂物混乱的堆着。一架投影仪向画布上投射出定位的矩阵,助手将材料片粘贴或缝纫壁毯样品在对应的位置上。附近两个妇女正仔细地制作精确复杂的形状,布料仿佛在缝纫机中灵敏地跳动。织物的边缘慢慢显现出一种幻影般的拼接,这便是正在进行的“蔓延”系列(2012-),作品中挪用并集合那些随机抽取的图形,用徐震的话说,是“运用媒介作为媒介,从而创造媒介”。

在另一边,几位助手仿佛正在进行萨满教的仪式,他们用吸管将红酒从瓶中抽出,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密封。这谨慎地开封、清空并随后重新封口的过程是作品“香格纳超市”的新版本。一列全新的超市产品——牙膏、塑料瓶装洗洁精、一罐罐饮料、圆形铁盒装欧洲甜饼、杯面和口香糖等——随意堆放在纸皮盒子中。三位少女正折叠大量的包装,这场面犹如现代的场景画。其中两位手持产品清单,另一位则将信息输入电脑中——观者可以正价货品的价格购买那些空的包装袋——而这数据输入的过程就是模拟活动的关键。徐震告诉我说,在柜台出示的收据将会是正货的证明。这件作品表现出相对于实质内容他更着重场面的宏大,特意暗示了当代艺术在过热的市场中所处的位置。

徐震决意继续挑战艺术市场。“我们喜欢改变,而与我们合作的画廊很难立足这个市场,”他说。他换上没顶公司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又说,“人们并不知道他们真正想要什么。艺术家必须创造市场,并且向它提供商品。”跟随这种想法,徐震正计划在纽约开设自己的画廊。他重新改造自己的能力让他很难被归类,但虽然他的行为十分挑拨、蛮横和幽默,他依然坚定地与政治划清界线。“市场是总会有的。但是你必须避免一个循环,即喜欢你作品的人没有财力,而有钱的人又不明白你的作品,”徐震说。这些话仿佛从一个真正的艺术市场企业家口中说出来——或者说实际上像个十分成功的艺术家——这得看徐震站在什么位置上。

Thick, frosting-like paint waits to dry on Xu’s recent paintings for his series “Under Heaven” (20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