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R
E
V
N
E
X
T

Illustration by Ping Zhu.

艺术教育之后,下一步是什么?

Hong Kong
Also available in:  Arabic  English

随着新学年开始,学生们带着对知识更高层次的追求到他们所选定的学校报到或返校,然而,在这个充满愿景的时刻,我却不合时宜地感到一丝隐忧。

我自2001年起在香港中文大学出任教授一职,现在亦兼任大学的文物馆馆长,该文物馆扮演着大学教学博物馆的角色。十多年来,我见证了每年九月的开学与六月的毕业季。我们艺术系在创作艺术的不同领域中培养本科生与研究生,包括传统中国艺术与西方艺术,而在艺术史方面,侧重于中国艺术历史传统的研究。虽然艺术系在中文大学人文学院规模最小,每年依然有30多位毕业生。

对于占毕业班大多数的文科本科生(BA),我并不那么担忧。他们的修习阶段相对较短(通常三至四年),对毕业后的选择也有合理的期望,包括继续进修或工作。我亦不过分担心我们的艺术硕士生(MFA)——作为抱有宏愿的艺术家们,他们仅仅接受两年的额外训练,也往往明白前路漫长而艰辛。同样,年轻的艺术史哲学硕士(MPhil)或继续学习,或进入商业画廊、拍卖行或艺术出版社,积累数年的带薪见习期,也算学以致用。

然而,那些博士生将何去何从?他们花费四或五年(或更多)时间,参加严苛的学术研讨、进行实地研究以及参加大型会议,并且将数年的努力与批判性思维的成果总结成学位论文。当他们自豪地取得博士学位证书并告别校园时,香港为他们准备了什么?我想,恐怕微乎其微。

不同于美国、英国和许多欧洲国家,在香港,将艺术史作为一个学科的发展起步晚,这意味着给予专业艺术史学者的就业机会是有限的。在香港八所高等院校中,仅有两所开设艺术史课程。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聘用了四位全职教授和几位副教职与荣誉教授,而所有上述职位皆只针对中国艺术而已。香港大学的学系成员略少于中大,可是当中也包括非中国艺术史传统教育的职位。其他学院则将艺术史安插于更宽泛的学科中,如文化研究或东亚或中国研究,并通常仅聘任一至两位艺术史学者。因此,整个香港的艺术史教职严重缺乏,又因这些学院倾向聘用海外受训的博士,使问题更加复杂。年轻学者往往要等待数十年,直到现任教员离职或退休才有职位空缺。

博士的另一个职业选择是博物馆策展职务。香港只有一所由政府运营的艺术馆,即香港艺术馆(至于隶属于西九龙文化区的M+博物馆,定于2017年才开馆,暂不属此列)。香港本地惯例是将策展人作为公务员聘用,这意味着无论是博士还是本科毕业,在最初招募与聘用时的待遇相同,薪金与职务亦相似。对于获取博士学位所花费的额外数年研究与批判性思维的训练,并未受到认同。策展人被视为行政人员而非学者;他们因为其处理错综复杂的官僚程序的能力,而非执行独立研究的能力,而受到肯定(并往往得到擢升)。这种惯例亦被大学博物馆所承袭。兼任行政工作的策展人没有进行研究、发起展览或相关项目的动机——亦没人期待他们这么做,官僚的屏障甚至可能会阻碍他们开展各项活动的尝试。

相反,香港的毕业生在其他地区却备受尊重。内地生为了在香港寥寥可数的博士学位而激烈竞争,因为毕业回内地后前景光明。本系的博士生毕业后任职于复旦大学、浙江大学、苏州大学及四川大学,还有北京故宫博物院。另外有位毕业生现在正在新加坡的亚洲文明博物馆担任资深策展人。

为了在香港推动对艺术的认识与理解,我们必须为本地毕业生弥补缺乏的机会。对于各间大学来说,或许不可能马上扩充艺术史课程,比较容易办到的,是博物馆给予艺术史博士得到应有的认可,并视他们与各大学教员拥有同等知识地位地进行招聘。博物馆与大学一样,亦有教育的功能。但大学仅教育特选的少数人, 博物馆的教育则以展览与相关活动执行,面对的是更广泛的公众。世界最大之一的公共教育机构便是一个博物馆丛——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的史密森尼学会(Smithsonian Institution)。

香港正努力提高在艺术领域的认受度,并且也为西九龙文化区投入了巨大的资金,它亦需要为这些文化机构投入相等的资本来扶植本地观众。或许,提高对艺术方面的学术研究的认可、尊重及奖励,将会是一个良好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