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夫与鞑靼”(Slavs and Tatars)在语言方面可谓技高一筹。这个组合以研究为出发点,他们在中东举办的首场个展将其对语言的关注,投射到狡猾的字母政治上。在他们关注的地理范围内——“前柏林墙以东至中国长城以西”——在各种政治企图的作用下,语言被塑造或重塑, 产生了一种已消失和进化的字母与发音共存于世的局面。“语言艺术(Language Art)”绝不只是记录席卷高加索和中亚地区的穆斯林语言的拉丁化与西里尔化,那里的穆斯林以土耳其语为口语,以阿拉伯语为书面语,“语言艺术”着实因这种意料之外的语言改造而欣喜。他们将高雅的知识研究与浅薄的直言警语相揉杂,以激励并富启发性的展览,把玩味着音素、字形和发声器官。
“语言艺术”是建立在斯拉夫与鞑靼最近对语言政治的重新研究,研究范围包含了他们的地理领域的西面与东面,即土耳其和中国新疆。然而,展览的重点在于如何用单个字母表达出丰富的意涵。如他们2012年出版的书《Khhhhhhh》——对音素kh在闪米特语、西里尔语、阿拉伯语和土耳其手稿进行了尖刻的审视——“语言艺术”将字素放在重要的位置。作品《情书九号》(Love Letter No.9) (2014) 绘于一块被地毯覆盖着的底座上,约为座椅的高度(装置艺术兼座椅设施是斯拉夫与鞑靼的特色),描绘的无眼男人,似乎被迫吐出许多字母。它们的发音都相同,这是一种由苏维埃政府引导的语言分化策略,按地区改变西里尔化转写系统,以阻碍说土耳其语的人与潜在的泛土耳其主义者交流。另一件地毯作品《情书四号》(Love Letter No.4) (2014),描绘了一位戴头巾的妇女,正崇敬地望着一张巨手,上面写有代表土耳其音素的阿拉伯字母,它们在语言的拉丁化进程中已经消失,包括鼻音“n”(由带有三点的阿拉伯“k”字母表示)。
除了看似政治讽刺海报般的地毯外,一组壁挂板则更振聋发聩。“变性者的打趣”(“The Trannie Tease”) (2014)系列,将音译等同于易装癖,还有那娘娘腔的愉悦。在音译的过程中,单字或短语被“乔装打扮”成另一种语言,然而,它原本的含义未有消失。误差却是比比皆是:一个字母的改变,就能扭转整句的意义。在《圣洁的布拉哈》(Holy Bukhara)(2014)中,仅仅交换了一些字母,伊斯兰国家第四大圣城的称呼——Bukhara yeh sharif——便被转变成对布哈拉犹太人的致敬(他们以希伯来文书写和朗读伊朗文)。将希伯来单字Bukhara(圣城)转变成Bokhori(布拉哈犹太人普通的称呼),只需转换一个字母。系列中的其它作品,如《喝啤酒,还是不喝》(To beer or Not to Beer)(2014) 表达了一个美国兄弟会成员以阿拉伯文来复述莎士比亚的名言:是否饮酒,对穆斯林来说是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其他作品或许更加沉重。《决不放弃成果》(Never Give Up the Fruit) (2013)讲述了一个忠贞的维吾尔太太反抗入宫作清朝(1644 – 1912)皇帝妃子的故事,它将穆斯林“taqiyya”教旨(即为若信徒身处险境,可掩饰自己的信仰),与保持身份的重要性对应起来。作品从天花板上的木板上垂挂下手工玻璃制作的蜜瓜,并砌出中文汉字“掩饰”。在“理查的读经台”(Rahlé for Richard) (2013)中,一条鲜橙色的舌头,从由读经台改装而成的大口蜿蜒地伸出来,将口述语言与印刷文字的权威性并置,在今日环绕着现代性的争辩中,这依然是问题的核心。
大部分人感觉不到字母如何影响着我们的世界观,我们所使用的字母系统如何潜移默化地与文化政治方案相联。而“语言艺术”无疑突出了这种观念,亦完美地切合了斯拉夫与鞑靼的实践,他们往往通过并置与替换去诠释世界的复杂性,其实践本身仿佛是一件宏大而无终止的艺术品。“就好像乳酪一样”,他们默想着说道。“你必须制作下一批,否则细菌就用尽了。”确实,他们很擅长舞文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