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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t Jai Inn及其位於清邁的工作室,旁邊是Sawangwongse Yawnghwe在Mit的工作室中繪製的作品。

一顆分享的心為他的清邁工作室賦予新生命

MIT JAI I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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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泰國最着名的藝術家正是一位在世界其他地方寂寂無名的藝術家。在前往Mit Jai Inn工作室的前一天,我參觀了MAIIAM當代藝術博物館。它不僅在清邁,更可說是在整個東南亞地區最具啟發性的私人機構之一。當我在探索各個常設和臨時展覽時,我不斷地看到Mit的名字 ──有些是博物館所有者Eric Bunnag Booth及其父母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收購的早期作品;有些則是其他藝術家的作品在牆上文本中向他致謝。這一切都引起我對與藝術家見面的興趣 ──儘管他為人低調,卻顯然對泰國藝術界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然而,要開車前往Mit的工作室一點都不簡單。我的的士司機穿過了清邁郊區的各個村莊──這個泰國北部最大的城市一向以其文化遺產、迷霧重重的山地景觀和悠閒的魅力而聞名。一路上,我們經過各式各樣的地方,從廣闊的稻田到滿佈垃圾的飛機場都有,令我有一刻懷疑或許我們永遠都找不到這個工作室了。最後,在司機與Mit的第三次電話通話後,我終於在一條不起眼的小路交界處看到了默默等候的這位藝術家,和他滿是塵土的黑色摩托車。他把我們帶到一條完全被棕櫚樹遮蔽的泥濘小路上,在幾個轉彎之後,我們終於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室內外工作室前面。

剛離開車箱,悶熱的熱帶空氣和亞麻籽油混合後的特殊氣味就把我迷倒了。緊接着,我們就看到了一場視覺盛典──一堆有六吋高的七彩繽紛的顏料堆放在一個巨大的工作台上──想像一下,那彷彿是各種顏色的微型火山,從酸綠色到核桃棕色到芒果橙色,應有盡有。這些彩虹土堆永遠不會乾涸(因為東南亞的氣候總是潮濕),並且變得成像培樂多黏土般的質感,令人總想試試把手指插進去。正是這些成堆的油漆組成了他神奇的藝術觸覺,和毫無界限的作品。

Mit的畫布──無論是巨型還是微型的、作為畫作還是物品──都毫不意外地具有仿如磁石般的吸引力。比如說,他的作品一般而言都是兩面上色;而他則會把作品捲成捲軸,然後將它們直立放在地板上並展開一部分,這樣我們仍然可以從各個角度看到作品的顏色和紋理。他經常鼓勵觀眾去接觸他的作品。

現年58歲的Mit,最先在泰國最頂尖之一的曼谷Silpakorn大學學習繪畫,其後更進入了維也納應用藝術大學就讀。在奧地利,他擔任已故藝術家Franz West的助理──他是二十世紀後期歐洲主要藝術家之一,以其俏皮和自由奔放的「adaptives」雕塑而聞名。在維也納的歲月於很多方面來說都對Mit具有重要的影響力。而在1992年回國後,他與其他藝術家,包括Uthit Atimana、Montien Boonma和Araya Rasjarmrearnsook等,共同創立了清邁社會裝置藝術計劃──一個總計六屆,充滿活力但卻短暫的年度公共藝術節。他們以表演、臨時裝置和抽象的影片等各種形式展示了他們從身體到心靈上的藝術實踐,地點更是各式各樣的公共空間──從佛教寺廟、墓地、通往老城夜市的台階、甚至是當地的牙科診所。然而,Mit大部分時間都留在了幕後。他默默協助着組織,並以匿名方式向佛教僧侶和公眾展示他大膽而豐富多彩的畫作。除了這個藝術節,Mit還因為樂意培育和與九十年代後期開始成熟的新世代泰國藝術家合作而贏得了聲譽。事實上,當我告訴Mit我是特地去清邁探訪他時,他的回應卻是告訴我:他和他的女朋友要帶我去參觀其他藝術家的工作室──那一天,他堅持要我看看其他藝術家的作品,而不是他本人的。

而比Mit的謙虛之心更迷人的是他對個人藝術實踐的熱情和不拘一格。小時候,他就讀於一所佛教僧侶學校。而在年輕的他冒險踏入藝術世界之前,Mit是一名職業拳擊手──現在的他仍然擁有着瘦弱但強壯的體格和充滿魅力的個性。在許多方面,他苦行僧似的日常規律也和運動員相似。他每天都在和住所相連的工作室裏工作──先午睡兩個小時,然後在晚上七時半醒來,繼續馬不停蹄地工作到早上六時。之後他再次小睡大約三個小時到早上九時,他會監督他的助手製作Mit自創的白色油漆秘方,在陽光和微風中烘烤他的「魔法粉末」。另外,他們還會研磨那些堆積成山的顏料和為他的畫布上油。當我們走在三個作為他的調色板的巨大工作台時──試想像一下像婚禮自助餐擺放的油漆堆──他鼓勵我觸摸那一纍纍的顏色。而在他自製的材料中散落着一管管他稱之為「藝術家油漆」的小管子──實際上就是傳統的工廠製油漆。他還與清邁的其他年輕藝術家們分享這種特殊的混合物,並解釋說它可以分別應用於油漆和丙烯漆料。「我用我的魔法粉末處理在藝術品供應店購買的現成油漆,因為它們不但會『殺死』光線,而且作為材料太硬了。」Mit通過將少量現成油漆擠入自製的混合物中來創造屬於他的顏色。他笑着解釋:「這就像他們過去在歐洲的教堂裛做的那樣。」或許佛教寺廟也是這樣吧。

在這些超乎尋常的調色板旁邊則是另一個超乎尋常的舞台──一個可以輕鬆轉變成戶外公共劇場的高架平台。這個平台充當了他的「畫架」,同時也可以是其他藝術家工作的空間。Mit總是沒有任何條件地歡迎他們。而當我在那兒時,主要居住在阿姆斯特丹的藝術家Sawangwongse Yawnghwe正在準備十二月份在布里斯班舉行的亞太當代藝術三年展上的新畫作。Mit更邀請我去看看他正在製作的作品,並告知我不需要脫鞋,就這樣走在他的畫作上也很好──這是他藝術過程的一部分。而散落在龐大的平台上的是以波點點綴、房間大小的未展開的畫布,尺寸為十米乘七點五米,仿如一張超大的地毯。牆上掛著的作品看起來像漆彈派對的目標,彩色的油漆在畫布上歡樂地爆炸;而其他的作品卻顯得如此厚實,都可以作為灰泥牆了──由狂野色調組成水平和垂直的條紋,有如五顏六色的糖果手杖般。Mit的一些畫布懸掛在工作室屋頂的支撐樑上方,其支柱似乎是一個巨大的晾衣架。

這些眼花繚亂、令人沉醉其中的色彩、圖案、紋理和香氣感覺就像一件裝置作品。事實上,在2018年悉尼雙年展期間,藝術總監Mami Kataoka真的邀請了Mit在鸚鵡島的一個廢棄造船廠重建他五色繽紛的工作室。這個委託製作的新作品名為《Planes(Hover,Erupt,Erode)》(2018年)有一個類似的工作台(雖然比工作室中的工作台小得多),上面放滿了油漆和一個盛滿亞麻籽油、合成油、水和酒精的臨時淺水池。隨著時間的推移,油漆中的靈魂慢慢蒸發,顯露出一個顏料宇宙,就像一個在培育充滿生氣的色彩的大型培養皿。除此之外,還有十一張他創作的千變萬化的布料橫幅,懸掛在離天花板約一米的椽子上。

在參與Kataoka的悉尼雙年展之前,Mit在很大程度上仍被大型商業藝術世界所忽略。他向我解釋說,對他來說,比起孤身奮戰,成為一個藝術社區的一部分更為重要。「在2014年的軍事政變和2010年曼谷中部數百名農民被大屠殺之後,我才公開接受我是『Mit Jai Inn』。作為一名社運人士,我意識到我需要在泰國媒體和藝術界中有一席之地,才能站起來宣稱自己是一名『紅衫藝術家』。」

自悉尼雙年展之後,許多亞洲畫廊都向他伸出友誼之手,並邀請他去展示他的作品。我隨便走過的這件作品就將會是他在十月,恰逢台北雙年展時在台北TKG +畫廊首次亮相的一部分作品。而其他作品將會於九月在雅加達的Roh Projects參加團體展,並於十一月在維也納的非盈利組織Gesso藝術空間舉辦另一場個展。

當其他許多藝術家可能會為兩個迫在眉睫的新個展而忙於創作時,Mit卻敦促我們前往清邁中心與一些藝術家見面。對於Mit而言,在多年前他參與共同創立的藝術節團體已經是一種生活方式──自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來一直支持着他。這就是他自己的進程,沒有任何限制比完成一件「已完成」的藝術作品更重要。又或許,這只是一個讓油漆慢慢曬乾的方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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