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 Divisa(“时间货币”) (2006-10)是驻墨西哥城艺术家José Antonio Vega Macotela新颖有趣的艺术作品,它提醒了我们,艺术不仅仅是财产或一个资产类别。同时,艺术也是不可预知并让人难以估价的礼物,它需要我们作为接受者与他人分享。Time Divisa 包含了Macotela与囚禁在墨西哥城Santa Martha Acatitla监狱的365个人四年间相互合作完成的物品,在二月至四月在纽约新博物馆举办的“不可管制”展览中展出。作品中包括由一名囚犯准确无误地排列出烟蒂格网,另一名则把一天内走路轨迹的画出路线图,还有一本被犯人钻洞的《新基督山伯爵》。
Macotela在2010年接受Vice.com访问时曾描述过这个计划:“与一些监狱犯人做朋友之后,我向他们提出一个交易,我会用我经双方同意的时间在特定时间在监狱外为他们完成任务。同时,他们要像一个艺术家一样按照我说的去做。通常他们希望我在外边的世界扮演他们。我曾经去为他们的兄长扫墓并替他传话、向他们的父亲请求原谅、和他们的母亲共舞、见到了他们的儿子也做了一天的父亲,也曾经在医院为他们垂死的亲戚大声读信。还有一个狱友甚至让我去他女朋友的家里观察她自慰,这样我可以向他一点点描述整个过程…。由于我们同时实施彼此托付的任务,我们之间便有了一种奇特但强烈的联系。Mactela坚信我们的日常生活已经被转化成为让人心灵麻木的工作与消费循环,他认为“为他人用时间”是唯一可以体验时间本身的方法。Time Divisa的感染力并非来自于其体制的化身,而来自真实生活中Macotela和犯人之间的关系网络。在他的论文“礼物(1983)”中,美国作家和文化评论家刘易斯·海德认为艺术既是无价的礼物亦是商品。但他申明礼物与商品不同,因为我们并不依靠自身努力而得到它,并且我们希望可以转赠给别人,因此使该礼物的精神保持而使其流通。Time Divisa中的物品所包含的时间与劳力的交换就是海德的观念的完美的例释:艺术家透过Time Divisa提供或转让了创意表达这个礼物。
我们可以在艺术家如Alighiero Boetti 和Vik Muniz的策略之间做一个启发性的比较,两者雇佣的是多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承包商来执行工作。Boetti的织物图像系列“Mappa”(1971-94)有时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工匠的照片一起展出。记录片“废弃的地带”(2010)是关于Muniz的作品“垃圾摄影”(2008),它讲述了一个温暖的故事,内容关于巴西的收废品工人用垃圾完成了名画的再创作。虽然这些故事令人感动,但在Boetti和Muniz两人各自的作品中仍有少许剥削的成分,观者仍然会不安地注意到促成这些艺术作品背后的全球政治权力的等级。
Macotela把与合作者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他视之为完全的平等;囚犯们的名字被列为艺术作品的联合作者,并且据艺术家的代表画廊Steve Turner Contemporary所说,作品为非卖品,原因是它们“并非完全的属于Macotela”。最值得注意的是,Macotela在Time Divisa的简约展示方式中给予囚犯更多的尊重,而过多的细节未必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一个看完Time Divisa作品的人会充满好奇心的想:艺术家的那些囚犯合作者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犯了什么罪?艺术家还要求他们做了什么?艺术家接受了什么要求又拒绝了什么?哪一个交换任务最危险?哪些合作造成道德上的难题?他们作弊了吗?艺术家有没有遭遇危险?而Macotela没有选择像八卦报纸一样沉湎于对囚犯的好奇心,相反将人们的注意力集中于在同一段时间内所实施的两个活动:一个在监狱内,另一个在监狱外。
讽刺的是,与Macotela所运用的方法最接近的艺术家是Santiago Sierra,他以在展览中雇佣劳动者做一些枯燥与贬低人格的工作而为人所知。最初,两者似乎完全相反:相较于Sierra对资本主义剥削残酷的批评,Time Divisa实际上是人道主义的介入方式。然而这两个艺术家诠释了一枚硬币的两面。一方面,Macotela如游戏一样将创作自由当成暂时的礼物给予了囚犯们,而另一方面,Sierra表达了名义上自由的人们实际是被当今权力与金钱的结构奴役的,这种奴役常常达到令人震惊的程度。这些艺术家共同带来的礼物或许可以用海德的话来总结:“当我们有感于一件艺术作品,随之而来的一切与都价格无关。”与此同时我们会产生某种程度的责任感,而它远超出对财产的拥有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