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0年代初期,受玩世现实主义艺术家如方力钧、刘炜的影响,岳开始将此运动标志性的嘲讽笑容采用到他的日常绘画中。自六四事件之后,由于许多艺术家害怕直接批评会招致更多的暴力或被监禁,讽刺般的笑容便被用于挑衅权力。与宣传画中乐观向上的工农兵英雄截然不同,在日常行为中,他们脸上玩世现实主义的笑容,掩盖了主人公的真实感情。在“画家和他的朋友们”(1991)中,我们看到军事飞机从一群满面笑容的人头顶飞过,而其中一位还无知地仿佛面对一台相机挥手。相似的场景也出现在“发生在天安门城楼上的戏剧”(1992)里,被更多的笑脸人所围绕的中心人物,高兴地指着画框外的相机。
当岳对六四主题进行更深的探索时,似乎在“轰轰”(1993)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个拟声词所描绘的是战斗机不断的发动机声。这些飞机投下的并非炸弹,而是许多与艺术家本人相同的肖像,如同呲牙咧嘴的炸弹一样落在悬挂着毛泽东画像的天安门像上,它评论的是国家向自己国民开战的悲剧。岳重复绘画的“第二个我”和自我嘲讽的漫画,体现了中国社会中被异化和可被任意摆布的个人。
讽刺的是,岳最具独创性的作品正是他挪用先辈大师作品的改图,即用时代错配的方式将他的笑脸人像置于历史背景中。“希阿岛的屠杀”(1994)就改编自欧仁·德拉克罗瓦1824年所绘的希腊革命期间屠杀事件的油画,岳的改动似乎暗指1989年北京的流血事件。通过挪用的方式,岳表达了他反军事的观点,而将施暴者与受害者都带上了同一的笑脸面具,他借此暗地里说明了两者可互换的关系,以及艺术家可记录或扭曲历史的威力。
岳同样改编了其他西方经典画作中的标志性形象。“处决”(1995)是基于爱德华·马奈1867–69年的“处决马西米连诺皇帝”,画面中,岳塑造的行刑者穿着T恤,而受刑者只穿着底裤;所有的人物面貌皆相同,都是艺术家的自画像。这些人物都在开怀大笑,仿佛杀人只是孩童的游戏。而他冲破成见的“自由引导人民”(1995)模仿了德拉克罗瓦的另一幅作品,在其中,岳将法国的国家象征“玛丽安娜”用他自己的笑脸人像代替,讽刺着不论是民主还是共产的革命教条。
“水”(1998)针对1966年毛泽东示范式地在长江游泳之后共产党的政治宣传行为,在岳的画中,“伟大的舵手”在一个切开了的巨大脑壳中游泳,那人双唇抿紧,看似沉默无言。岳也在一些作品中尝试不再使用他的笑脸人像,如“马拉之死”(2002),改绘自雅克-路易·大卫著名的犯罪场景,画面上却没有被杀者的尸体。“开国大典”(2002)的原图是董希文的宣传画“开国大典”(1953)。但在岳的版本里,开国元勋们却没有出现在其中。自此之后,岳敏君又重拾他熟悉的方式作画。
20多年后,岳仍然画着他标志性的笑脸人像,许多评论家认为,岳现今要么在嘲笑艺术市场,要么已经屈从与它。在2008年金融风暴之后,买家变得更加谨慎,而岳现在虽已经不是拍卖会的宠儿,但他沿袭常规的自画人像仍能卖出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