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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odh Gupta in the living space on the top floor of his Gurgaon studio in January.

Subodh Gupta

In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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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围着 Sushant Lok的横街小巷毫无进展地俳佪,又问路又躲避野生动物,25分钟后我们偶遇苏博德∙古普塔(Subodh Gupta)的车并尾随来到他的工作室。这是一幢带有强烈现代主义风格的建筑,在五年前建成,在位于德里西南的古尔冈(Gurgaon) 的郊外。古尔冈是一座发展蓬勃但欠缺监管的城市,而其郊区则满布着混杂的新古典主义建筑,因此,古普塔的工作室在这里显得十分特殊。在豪华住宅楼房间的灌木林中,可见到四处觅食的猪,周边的围墙上用白色涂料书写着大写的“杀灭害虫”,路标数量稀少,且相隔甚远。

当古普塔见到由友人孟买建筑师拉吉夫·赛尼(Rajiv Saini)为自己的工作室绘制野心勃勃的早期设计时,他不禁思索,在这么富有动力、像雕塑般的建筑中,他会在哪个地方创作。后来,建筑师和这顾客达成了共识——其外立面将保持原状,但里面会建有一个简单且具功能性的工作空间。“建筑的内部的工作室是按照我的要求;而外部就是他的理念,”古普塔回忆说。若仔细观察这个建筑,很容易能察觉到这多平面的混凝土建筑隆起的外墙沿边分开,露出后面一个以砖和磨砂玻璃组成实用的方形空间。

我们在一幢老旧的红色砖墙小屋旁边停好车,这用以制作的附加工作室,也同时是铸造品和小松鼠的居所。在花园一角,生锈的铁网和布满灰尘的盆栽植物堆中摆着古普塔巨大的作品《甘地的三只猴子》(2008)的陶土模子,目露凶光,每只好战的猴子都高于一米。停车处旁边紧挨着的,是两只大型且腹部平坦的九头蛇摆出跃起的姿态,上腹前别扭地放了两只木制独木舟。在附近,帆布的紧裹下可以看出印度斯坦大使汽车的形状——这种1950年代具标志性的汽车,曾出现在古普塔的许多作品中。

Canvases from the “Note to Self” series (2013– ) stacked up on a filing cabinet.

Bicycle wheels propped up against a basement wall.

Vintage shipping lights awaiting a role in Gupta’s work.

A length of rope coiled amid packing cases and casts.

为了逃离刺骨的寒冷,我们匆忙地跑进室内,经过一番讨论后,跟着拥有像小精灵身躯的古普塔走到楼上去,经过了在夹层楼助手的办公室。我们来到位于顶楼宽敞的起居空间,其中一角是个磨砂钢小厨房,一张橘红色的矮凳摆在画架前,周围是一管管的颜料,画笔摆放在翻倒的箱子上。一张宽桌子将对面那道墙占去了大半,上面堆满何其多的物品:一本皮制封面的书,旁边是其用白石膏制成的复制品,一小块以青铜铸造的牛粪饼,还有颇为夺目的薇薇安·威斯特伍德的男包。已完成和未完成的画靠墙堆放着,其中许多是来自古普塔当前的作品《给自己的笔记》系列(2013-)。过去两年,他一直在用餐后立刻拍下盘子、刀叉及剩饭菜来纪念刚吃过的食物。这个惯性的仪式惹怒了古普塔的妻子兼同侪巴尔提·卡尔(Bharti Kher)。最近,他开始将这些结果画到小画布上,其中许多用精致的古董画框装裱着,形成为他所形容的生活中的“小日记”。

我们——几个媒体从业员和两位画廊代表——连同古普塔和卡尔,坐在房间正中的粗条纹沙发上,喝着窝心的咖啡稍作休息。古普塔的重要艺术生涯中期回顾展“都在里面”,于昨晚在新德里国家现代美术馆开幕。慷概的祝贺源源不绝,一直延至深夜,最终到凌晨才进晚餐。古普塔和卡尔——她刚从上海外滩美术馆的个展开幕归来——二人正为漫长的制作活动作结,所以愉快当中也夹杂着安慰与疲惫。我们的提问环节委婉地围绕着昨晚的展览开幕,古普塔表现迷人,又带点难以捉摸。最终,卡尔和其他人离开前往她的工作室去,我才有机会四处逛逛。

虽然有着小庭园的点缀,但地下室看起来仍像一个宽敞无序的仓库。一些旧雕塑靠着墙或打包的箱子存放,但占据这里的主要是无数的古旧物品,古普塔希望可以用于日后的作品上。六盏巨大浑浊的船灯堆放在地板某处;一摞摞破损的凳子和藤椅被挤到楼梯旁边;一圈圈生锈的铁链和旧绳子在角落堆放着;一些破旧的自行车轮靠在墙上,旁边是旧牛奶壶和圈状把手;古普塔说,他们都在这里“等待它们的时机到来”。这些物品来自他到过的城市中的旧货摊、古物市集和废品场,向他诉说着印度的过去和现在的现实生活,也为更多的创作带来灵感。在近期的收获中惹人注目的,是他在柯枝发现的三件巨大的青铜容器,每一件都及至古普塔臀部的高度。“我听说它们曾经在清真寺中使用,来收集人们捐赠的物品或金钱——甚至投掷任何东西进去——也用于制作和盛放食物。我还不知道如何把它们用于我的作品中,或怎样将它们做成艺术——这是我正在努力思考的问题,可是我还希望找到答案。”

The studio’s cluttered basement.

A mold from Gandhi’s Three Monkeys (2008) pushed up against the boundary wall.

The studio’s main entrance.

走到地面一层,一切变得安静详和。曾是作品前往回顾展途中的等候坪,这个像飞机库的空间,现在几乎空荡荡的,只有一些作品零散地摆放在一边。其中一面墙上装饰着的,是一副以经打磨的金属板组成的三连画,从中大量的不锈钢用具向外扩展。稍微远处,是一个完全满荷的厨房用具架,每个空隙都挤满了明亮的钢碟,边缘悬挂着几个珐琅瓷平底锅,为这里增添一抹鲜有的温暖色彩。对面,几十多件抢眼的珐琅瓷器具,悬挂在绑在木制高碗柜上长长的绳子上。与古普塔作品中大部分器皿不同,它们的涵义较浪漫而少于使用:“它们来自南印度的清奈附近,但并非在印度制造的:有些来自瑞士,有些来自英国——遍及整个欧洲。当我在店里看到它们,并询问为什么它们未曾被使用过时,我才知道原来在1950年代,它们被当作结婚的嫁妆。到现在仍是全新的,那些人终于在市场中出售它们。”

工作室隐藏的小空间里,是过去创作时使用过的模具。对古普塔来说,这样的纪念品就像绘画的草稿:“当过程顺利,又如我所愿,载有美好回忆,我喜欢保留这些材料。”或许最强而有力的,是一件以玻璃纤维铸造、涂上黄色蜡经精心捆绑的行李箱,这是他的作品《从科威特到德里》(2006)的残迹,它铭刻并质问了移民这行为。“当我看到人们从海湾回到德里机场时,我都非常好奇,每个人都带着这些整齐的紧紧捆着和打着结的行李。我想,里面都是些什么?他们都是工人、裁缝或体力劳动者;在外国待了两到三年,终于回到家乡,即使给家人带去的是一件小小的玩具,或一些唇膏,或其它礼物,都变得那么珍贵,那么重要,因此他们把财产都紧紧包好,所有东西都在里头。这就是我展览名称的来源。”

几个月后,在距此十分钟路程的地方,会建成一座新的且更大的工作室。如今这个地方他将继续在此绘画创作,而新增的空间可以让他“发出噪音和制造更大、更小、任何东西。”对古普塔来说,空间等同于自由。然而,尽管他对过去几年孕育他艺术事业的那幢建筑显得不怎么留恋,但积贮的锅碗瓢盆各有不同的历史被细味品尝,散落各处的旧作品残迹被珍而重之,而在马德里跳蚤市场里为那天鹅绒封面的旧相册讨价还价的故事,被得意洋洋地诉说着。或许不是什么实际的地点,而是这些能打动人心、为数不少的物品,赋予了古普塔的作品最真诚的语境。

Colorful enamel kitchenware dangles from a long wooden cupboard on the ground flo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