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我在曼彻斯特的现场艺术节“Vital 07: 表演的精髓”中观看了林荣华(Jason Lim)的表演作品”最后一滴”(Last Drop)(2005),作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从此,我称他为“最后的武士”。林荣华表现出过去我从未见过的冷静与专注,他非同寻常。让人惊奇的是,在这时期,他正经历着一段纠结的关系,其后果亦波及到他的生活,促使他更趋向自我毁灭。新的表演作品不同于以往,他是那么沉静与专注,抛去他内在的混乱,就像他正在混沌中寻求释放,或许也在寻求一种神奇的平衡。
林荣华是新加坡的孩子,这个声名狼藉的独裁国家,完全被操纵的社会充满了被压抑者。因而不只是他,每个有着来自“心加苦”——客家话的读音类似普通话中的“新加坡”——的苦涩的人都是冷静的武士。自2007年起,我发现林荣华的表演在展现出稳定的自信同时,也布满紧张的气氛,就像一对武士正奋力挥舞着武士刀。他那种年轻人的焦虑与他渐露的成熟形成对比,而那种成熟令他的表演变成富有定力的优雅和舞蹈。他没有攻击敌人,而是选择了接受,就像我们发现自己变老的那一刻。
表演可以是自我转变的行为。克服痛苦或艰难经历的能力可以另辟蹊径,引领人们通向自由的地带。表演给人的印象,就像欢快地去获取甜美的葡萄酒,即使众所周知那酒是从失败的苦涩中发酵而成,人们却丝毫不理会纯粹主义者、毫不妥协的理想主义者和失眠的空想家正经受的失败。
武士是日本旧时贵族的侍从,他们严守纪律,行动精准娴熟,他们操练技能以完善武士刀的动作,从而给敌人致命之击。当然,林荣华并非为了杀敌而挥刀,然而,在他的表演中,随着周围的支撑物件越来越少,他就成为了自己的敌人。他似乎正在从他混乱的表演内容中寻找出口。他的作品越来越强调持久性,使身心与表演过程相联系。
若要将林荣华新旧作品做对比,还需大量研究。我不在此详述,我更愿意重新回顾他早年那混乱而自发的干预作品。当时,他正处于作品实验的全盛时期,他草率摒弃的年少荒唐开始影响内心,正正是那过往的经历,为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使他如今备受欣赏。
我想到,正是这最后的愤怒,使林荣华顺着我的计划,参与了由林凯烈和“后伦敦大学学生会”艺术村在2000年组织的项目“艺术家古迹研究” (Artists Investigating Monuments) (AIM),项目中,林荣华攀上了我在将新加坡建设为英国殖民地的史丹佛·莱佛士(1781-1826)登陆之地的一个棚架。我最初的构想是,或者废除象征着殖民的莱佛士雕像,将它铲平,或者建造一个平台,使人们走上雕像,近至可以触摸,以提升我们在前帝国统治下的自由程度。
最终,当局不允许建造如此接近雕像的平台,我们必须离雕像三米远。这让我有些沮丧,但我们决定实施这改动。当人们走上平台,和身后处于同一高度的莱佛士照相时,我十分高兴。然而,林荣华却差点抢去了风头,他向莱佛士雕像投掷橡胶拖鞋,又用客家话大声嘶喊咒骂,就像个乱冲乱撞的苦力。他的行为却为经受着严苛审查的AIM组织带来了全面的公正——因为林荣华的话代表了那些被排除的、绝望的和未被代表的人。
最后的武士可能不会再次以如此鲁莽和主动的方式去表达,可是,我还希望他那平静的充盈,仍可在必要的时刻放声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