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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藝術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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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AsiaPacific》整整一百期雜誌的云云字海當中,不同撰稿人先後用過成千上萬獨一無二的詞彙。有的字眼出乎意料獲反覆選用,有的則僅於特定情況下才適用。但縱觀雜誌23年來,藝術的語言也與其所形容的世界一樣與時並進。《ArtAsiaPacific》各期的雜誌全文目前一一在悉心數碼化後,編輯部亦回顧當中五組藝術關鍵詞在雜誌出現的歷史。

這五組藝術關鍵詞所叙述的微歷史,正好反映背後藝術實踐的演化進程與周遭世界的相關回應。資深編輯Don J. Cohn特別針對藝術界在歷年來飽受的漫長而荒唐的審查史,透視當中由官方制裁所引發的爭議與分歧。尤其在數碼時代,對個人的影響更甚顯著。舉例來說,整個世界似乎都認識艾未未。當代藝術與其他文化組成的部分均可謂異源同流。正如評論編輯Hanae Ko形容,過去的藝術風格,特別在獲界定為傳統後不斷獲重新發掘和解讀,這情況由二十世紀至今特別在不同藝術派別反覆出現。

就其他用法而言,即使語言純粹主義者未必苟同,藝術家、策展人與當代藝術理論家均賦予不同字詞在學術層面的意義。《ArtAsiaPacific》主編Denise Chu審視「藝術介入(Intervention)」一詞稍為牽強的例子,舉出在形容破壞正常流程的動作或情況之上新增的語義。我自己亦就「文獻庫」一詞撰文,追蹤由實體文獻庫到知識整合的抽象詞義流異。在這基礎上,副主編蔡沛茹亦探討「生態系統」在藝評上的隱義,形容由人與周遭環境和機構結合而產生的運作系統。畢竟,我們全靠語言創造這個世界,又依賴語言衡量其健康狀況、以語言創造未來。

HG MASTERS

S. HANUSHA, Leeches, 2015, tea bags and ink, 21 × 36.5 cm. Courtesy Saskia Fernando Gallery, Colombo. From “Unresolved Ground” by Jyoti Dhar, AAP 97 (Mar/Apr 2016). 

文獻庫

大概在文獻庫的年代前, 雖然在第55期(2007年9月/ 10月號)起,此詞已每期《ArtAsiaPacific》出現至少三次。最初出現在1997年第十三期由 Satish Sharma撰寫的一篇文章,題為「Rotigraphy:印度街頭攝影」中,內容有關流動攝影拍攝印度生活的重要。她認為,這種在地文化遺產一直被遺忘,而攝影的文獻庫和博物館仍未為印度當時文化圈的一部份。零星有興趣收集照片的機構,明顯傾向只把攝影局限為「文獻紀錄」和 「藝術」,而且主要為繪畫形式和現代藝術。

雖然Satish最初使用文獻庫一詞形容的是收藏單位本身,而非抽象概念所指的視覺、史實或美學文獻,作者預示了越來越多人對保存視覺藝術實踐的興趣。例如The Arab Image Foundation同年在貝魯特成立,有相同對於中東、北非與阿拉伯僑民就肩負類似的任務。直到後來有一期提到,策展人Natalie King形容1995年的裝置作品Peeping Tom,以一組大型的著色照片隨意釘在畫廊牆上,似乎如文獻庫一樣按主題、形式歸類集合,並且以小見大,以物反映形而上的更大議題 。Natalie的論點正是反映第33期(2002年1月/ 2月/ 3月號) 由Ranjit Hoskote所撰寫的文章一樣,如此形容Atul Dodiya組合而成的作品:「由藝術家個人收藏照片而成的寶物,在藝術家本身當作視覺上參考開始,變成一個集體回憶庫。」就以上兩位藝術家的裝置作品而言,相片在展出後成為指攝在藝術角度以外,對另一個世界的觀察。

ROZALIND DRUMMOND, Index Cards, Peeping Tom (detail), 1995, mixed-media installation, dimensions variabl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Monash University Gallery, Melbourne. From “Peeping Tom” by Natalie King, AAP 13 (Jan/Feb/Mar 1997). 

How exactly the idea of the archive and so-called archival practices became prevalent in the 1990s likely correlates to the rise of research-based projects and the art world’s canonization of critical theory.

文獻庫和所謂的檔案實踐在 90年代之所以成為主流,與以研究為本的藝術項目數目增多,以及藝術界越來越多就批判理論注經立說不無關係,特別具影響力的包括福柯有關知識的歷史觀和德里達的立論,尤其是後者在1996年以英文出版的 Archive Fever。該書已成為千禧年後新一代藝術史學家包括 Hal Foster 和他在2004年的文章《檔案衝動》,以及策展人Okwui Enwezor 在2008年於紐約國際攝影中心的展覽「檔案熱:當代藝術中使用文獻的現象」(Archive Fever: Uses of the Document in Contemporary Art)。該展覽就是以德里達的理念,把藝術家對有關誰人書寫歷史的問題,以至哪些人有能力透過影像提出相反論述。

這問題自此可一直套用到不同社會環境,特別是在歷史具爭議的地方。 黎巴嫩內戰在1990年結束後,這亦成為不同少數族裔社群處處面對的問題。因此, 藝術家對歷史和記憶的雙命題感興趣的情況下,有選擇以攝影或數碼媒介表達。例如印度的Vivan Sundaram、Anju Dodiya、Dayanita Singh與 CAMP,以及來自黎巴嫩的Walid Raad, Rabih Mroué 與Lamia Joreige,均是最常在《ArtAsiaPacific》與文獻存檔拉上關係的藝術家。

無論是機構或藝術上,文獻存檔均沒有結束的跡象。例如Jyoti Dhar在97年寫過有關她在斯里蘭卡城市賈夫納(Jaffna)體驗內戰後的生活,引述斯里蘭卡學者Qadri Ismail在第97期(2016年三月 /四月號)的論述,指一座沒有文獻庫的城市並不能真正擁有和平。當中的啟示,就是要凝聚世界不同地方的多元代表一同草寫歷史,以開放清晰的態度至為必要。

HG MASTERS

介入

「介入」可謂百搭用字,在《ArtAsiaPacific》出現共200次。最先於雜誌成立第二年的第四期(1994年10月/ 11 / 12月號),一篇由澳洲策展人Julie Ewington的文章出現,內容有關印尼的藝術審查:「官方干預(official intervention)」禁止政治敏感內容一個在東爪哇展出 。

「介入」一詞在藝術的語境有別於其他日常用法,就「司法干預」或「醫療干預」為例,均形容干擾以至中斷某種持續的狀況。根據倫敦泰特美術館的定義, 接既定架構或情況,包括就作品、觀眾、機構或公共領域建立互動,均可形容為「藝術介入」。因此,透過藝術家「介入」現實世界,無論是致力提升公眾對社會議題的認知度、成就改變,甚至由根本入手改變現狀,均成為日益多元的「藝術介入」。

PAK SHEUNG CHUEN, Page 22: Half-Folded Library (detail), 2008, book from site-specific installation at the New York Public Library, 2008. Photo by Alis Atwell for ArtAsiaPacific. From “Pak Sheung Chuen: The Art of Covert Intervention” by Olivier Krischer, AAP 63 (May/Jun 2009). 

Thus, through their real-world “interventions,” artists are endeavoring to raise awareness, effect change, even radically transform the status quo, which has resulted in ever-great diversification of “art interventions.”

就藝術界圈內術語以言,「 藝術介入」還是最常與行為藝術和概念藝術有關。策展人侯瀚如 在1996年《ArtAsiaPacific》第9期(1996年1月/ 2月 / 3月號)的文章《超越玩世:九十年代中國先鋒​​藝術(Beyond the Cynical: China Avant-Garde in the 1990s) 》指出,中國行為藝術家張洹參透日常平庸環境,即便是公共廁所或破舊的公寓,由意想不到的介入行為反映人類生活在的荒謬狀態 。在行為藝術的基礎上,藝術介入往往成為社會政治項目。以色列藝術家Ronen Eidelman在《ArtAsiaPacific》第76期  (2011年11月/12月號) 上,介紹他與另一位藝術家Guy Briller一個為期九日的社區項目,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具歷史爭議的土地之間,在配備多媒體設備的露營車上,「全天候介入不同都市與公共空間」,並把過程24小時上載到網站。

「都市介入(Urban interventions)」,即公眾地方的雕塑和建築項目,也同樣出現頻繁。在《ArtAsiaPacific》第54期(2007年7月 / 8月號),新德里編輯Deeksha Nath詳細記錄倫敦Shezad Dawood的「房地產干預(real-estate intervention)」。2005年,藝術家聘請建築師把倫敦的古蹟建築改裝成一個工作室和展覽空間,並即場舉行了展覽,然後由代理出售該物業。他解釋此舉為挑戰在藝術品、商品​、房地產和財富統治階層的既定結構。在《ArtAsiaPacific》第58期(2008年5月/ 6月號)報道在新西蘭名為One Day Sculpture的場域特定公共藝術節,由以物件組成的雕塑、裝置藝術、行為藝術以至整個都市環境的藝術介入,而且所有藝術品都限時一日展出 。

View of RICCARDO PREVIDI’s installation for Artist’s Studio, 2006. Photo by åbäke. Courtesy Shezad Dawood. From “Shezad Dawood: Posh Studio” by Deeksha Nath, AAP 54 (Jul/Aug 2007). 

在表演和概念藝術之間,藝術家親手扭轉傳統藝術品生產流程。舉例而言,菲律賓藝術家Jaime Pacena II以重疊形狀和在照片上傾倒油漆,日本攝影師佐藤時啟設計版畫時利用以鏡面控制長時間曝光。然後亦有概念上的藝術介入,就如香港藝術家白雙全,透過「秘密介入」一些司空見慣的現象,界定在都市之間日常生活的自我感知。

展望未來,讀者應會看到更加頻繁的藝術界入方式,加上面對全球社會不斷增長的論,由顛覆、解構、審訊到抗議等藝術策略將變得越來越普遍。 無論是任何情況或形式的介入,此時此刻對比以往任何時間尤其都需要得多。

DENISE CHU 

SIMON BIRCH, Crawling From the Wreckage, 2010, fluorescent living-room installation with two TV screens, dimensions variable. Courtesy The Birch Foundation, Hong Kong. From “Simon Birch-Hope & Glory: A Conceptual Circus” by Han Yan Yuen, AAP 70 (Sep/Oct 2010).

生態系統

所謂「生態系統」通常是指自然界混然天成、互相依賴的關係脈絡,這亦成為《ArtAsiaPacific》 術中的詞的第一次使用的語景,《ArtAsiaPacific》第53期( 2007年6月號),其中Rebecca Catching評論在上海東廊這家藝術畫廊舉行的展覽「身體對話」 ,展出藝術家如何利用人體表現創意,包括黃岩1999年的攝影作品系列 《中國山水紋身》,就是在藝術家的身軀上展示傳統風格的畫像,特別是在中國日漸惡化的環境中,提醒觀眾人類為生態系統一部分,也自然難免會有腐爛的一日。

 2010年, 《ArtAsiaPacific》首次引用「藝術生態系統」一詞,把焦點由自然界轉到國際間藝術團體和社區唇齒相依的關係。阮行恩在《ArtAsiaPacific》第70期(2010年9月 / 10月號),評論Simon Birch在ArtisTree的展覽「Hope & Glory: A Conceptual Circus」時, 就形容了一系列獨特的環境因素。「這場由藝術家發起的展覽,無論是在畫廊抑或博物館,均佔據了藝術生態系統一個奇怪的地位。」藝術家自己籌集了513,000美元以完成展覽,同時可以盡享政府資助,然後又與意大利時尚品牌合作。在香港,空間和資金往往為最大問題,而Simon Birch整個籌備展覽過程正好體現香港一直著名的 DIY創業精神。

相比類似的詞語,例如「藝術世界」或「區內網絡」,「藝術生態系統」往往針對特訂地區,描述在地人員和機構的動態。《ArtAsiaPacific》第92期(2015年3月 / 4月號)中,Stephanie Bailey在文章《超越空間(Beyond Space)》便紀錄她在2014年香港巴塞爾藝術博覽會上主持討論環節的過程。她當日邀請的香港藝術家,均是在藝術市場在大紫大紅之前,在缺乏展出空間的情況下,超越缺乏藝術的過程中藝術生態,當中包括Para Site代表 梁志和、 伙炭代表林東鵬和香港視覺藝術協會代表趙興華。他們都分別建立了藝術組織以填補文化界的空缺,其中Para Site培育策展人才,伙炭每年舉辦一次開放工作室計劃, 香港視覺藝術協會支持藝術家與藝評發展。每部分都不可劃缺,才可促進「 健康的藝術生態系統」。

(From left to right) Artists VIKRAM DIVECHA, SHARMEEN SYED and WALID AL-WAWI on the construction site of the Alserkal Avenue expansion, Dubai, 2015. Photo by Ekta Saran. Courtesy Wild Beast Media, Dubai. From “Beyond Safe” by Kevin Jones, AAP 93 (May/Jun 2015).

當然香港並非惟一地方見證一個發展迅速的藝術生態。整個阿聯酋,特別是杜拜,最常與藝術生態系統一詞扯上關係。《ArtAsiaPacific》的駐阿聯酋編輯Kevin Jones,在《ArtAsiaPacific》第87期(2008年3月 / 4月號)提到,當地以大城市的商業力量,掩蓋了

缺乏團體機構支持、藝術教育有欠發達,以及未能勇於培育嚴肅藝評的現實環境。不過,後來在2015年《ArtAsiaPacific》第93至95期的三篇專題系列,則透過與藝術界代表對話, 剖析阿聯酋在藝術家、商業團體、機構、基金會和收藏家之間形成的「藝術生態系統」。

無論在今日或未來的藝術生態,大趨勢也是由實體機構和人際網絡,發展成以數碼平台主導。正當預算削減影響到現實世界的藝術空間,院校代表和藝術專業人士也善用社交媒體與公眾、捐贈者和收藏家促進連繫。正如 Michael Young在《ArtAsiaPacific》第90期(2008年9月 / 10月號)的文章《在澳洲畫廊界未來的發展如何?(Where Next for Australia’s Galleries?)》論述, 藝術界進一步步入虛擬領域之際,數碼媒體的可達度和成本效益,必須與平衡面對面接觸藝術家與其作品之間取得平衡。無論是人為或自然的藝術生態系統,總需要找到一個平衡點。

SYLVIA TSAI

Compared to similar words and phrases such as “the art world” or the various regional “networks” that exist, “ecosystem” tends to be used to describe the dynamics of people and institutions in a specific locality.

HUANG YONG PING, Marché de Punya (detail), 2007, wood, iron, paper, fiberglass, buffalo skin and various objects, 300 × 800 × 1,200 cm, installed for “Amoy/Xiamen” at Musée d’Art Contemporain de Lyon, 2013. Copyright the artist. Photo by Blaise Adilon.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Kamel Mennour, Paris. From “Change is the Order of the Day” by Doryun Chong, AAP 92 (Mar/Apr 2015). 

審查

由伊甸園時期開始,無花果葉已經被用來掩蓋性器官,但世界各國政府卻也依然仿效,結果只是欲蓋彌彰 。在過去的二十年間,互聯網技術對審查單位與藝術家也一樣利害參半, 既可以前所未有地侵犯私隱、限制表達自由,同時亦為人另闢蹊徑逃避審查,或者以富想像力、更具挑戰性的方法順應其意。

例如在《ArtAsiaPacific》第76期(2011年11月 / 12月號),有一位供稿人便說過,自我審查對於國內藝術家來說可謂「現實主義」。自我審查其實可以是反映遵守和出賣,或與當局角逐的遊戲。在1993年亞太藝術的創刊號,策展人兼藝評人Apinan Poshyananda便指出:「自我審查對許多泰國藝術家來說,是保障自己作品暢銷的手段。」一般而言,藝術家均可以靈活按政府規定調整,而審查本身更往往可以是藝術作品的潛主題。雖然待遇未如政治異見者,但由於藝術的服務對像總包括富有​​的精英分子,因此對有些久經審查洗禮的藝術家來說, 一旦作品獲標籤為審查不獲通過,只會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名聲。

“Letters & Corrections” section of AAP 76 (Nov/Dec 2011). 

For artists in some countries, censorship, like paranoia, can serve as an essential catalyst.

以下兩個例子最為明顯。如果中國是巨人,艾未未可算得上是大衛,長期在藝術與政見方面都成為敢言代表。印度穆斯林藝術家Maqbool Fida Husain為另一個例子,他在2006年遭下追殺令,原因是他對於印度作為母親一樣的祖國身份(Mother India)描寫得過分猥褻。艾未未本身對中國共產黨處理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到維權律師被拘留81日,並繼而引發網上和作品的審查。Maqbool在2006年移居多哈工作,以避開印度教民族主義者的逮捕和死亡威脅,不過印度最高法院最終洗脫了所有對他疑犯猥褻的指控。

雖然審查單位大概都繃著臉沒笑容,審查本身卻常常升劇為引人發笑的鬧劇。《ArtAsiaPacific》第9期(1996年1月/ 2月 / 3月號)記載,當年的新西蘭農業部部長便曾試圖移走走藝術家Peter Peryer在德國小鎮Aachen展覽拍攝患病牛隻的照片, 原因是擔心當地牛肉出口下降。 新西蘭新聞標題結果發佈如下:「藝術得到一個壞的轉向。」又例如《ArtAsiaPacific》第10期(1996年4月 /  5月 / 6月號)所形容,1995年在香港展出雕塑家兼英國女爵士Elisabeth Frink 的青銅男性裸體雕像,其生殖器官便遭由咭紙製成的無花果葉掩蓋,只因當時的審查單位認為該作出不適合社區的年輕女性。高等法院後來推翻了裁判。

也許不足為奇的是,在《ArtAsiaPacific》審查最多的國家是新加坡,但這也可以是一件好事。仔細想想,如朝鮮和緬甸一類的國家在最近解封的過程中,連審查工作本身也遭審查掉。但歷年來有關審查事件實在多不勝數,包括美國有關恐怖主義題材、日本有關廣島題材,以至在法國有關虐待動物的新聞,而在泰國、新加坡和中國,「冒犯君王」往往是審查工作的第一道戰線。如果由數量上看,當然,中國的長城防火牆已在貓捉老鼠之間的大鬥法,提升至龍虎鬥的程度。

也有對一些國家的藝術家來說,審查工作如同妄想症一樣,可以形成重要的催化劑。《ArtAsiaPacific》第92期(2015年3月 / 4月號)就引用了中國藝術家黃永砯回應他在巴黎以毛絨動物製成裝置藝術的一番話:「 審查制度總會以各式各樣的面貌出現,要想像可以有一個不受審查的社會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不過這也不一定是負面的, 限制往往啟發創意,推動創作的衝勁。」

DON J. COHN 

HU JIANPING, Staircase in a Safety Zone. From “The Spotted Leopard” by Xu Hong, AAP 2 (Apr/May/Jun 2004). 

In this digital, global age, the surge of cultural revivals is perhaps a result of people’s desire to connect with their roots and to use that as inspiration to cultivate an original identity.

文化復興

文化復興一直重覆成為社會發展的趨勢,近年來更為普及。以好萊塢製作的電影為例,經常可以發現重拍片,各大時裝品牌受60年代至70年代的復古造型啟發。在今時今日全球化的數碼時代,文化復興的激增反映的大概是人們希望連繫傳統,並由此作為靈感,從而孕育出自已原創的文化身份。

這股重新審視傳統文化的熱潮,不僅只反映在電影和時裝上,亦並非只為近代潮流而已。藝術史學家Cecelia Levin在《ArtAsiaPacific》第62期(2009年 3月 / 4月號)講述,在20世紀之交就有日本藝術學者岡倉天心亦探討過這問題, 他特別前往印度,鼓勵整個亞洲地區的復興傳統藝術,以抗衡西方文化橫跨亞洲的影響力。在80年代中期,類似的思想造成了中國新文人畫派的出現。根據中國藝術學者Francesca Dal Lago在《ArtAsiaPacific》第19期(1998年7月/ 8月/ 9月號)指出,復興水墨筆法傳統、消除過去三十年強加於身的社會現實主義的元素,成為新文人畫派的重點思想。就在新文人畫運動開始十年後,中國藝術家和作家徐虹在《ArtAsiaPacific》第2期(1994年4月/ 5月/ 6月號)寫道,跟許多以為中國畫在本世紀未將消失的聲音不同,中國畫不但沒有絕跡,反而感興趣的人越來越多。

與新文人畫學派不同,越來越多藝術家選擇更具實驗精神的手法,結合傳統藝術形式並參考相關主題,當中包括徐冰受傳統書法啟發的作品、蔡國強以火藥作畫和黃永砯的考古雕塑。然而,正如龐惠英在《ArtAsiaPacific》第86期 (2013年11 / 12月號)寫道:「在這一代藝術家當中,不少自 80年代起已活躍於藝術圈,且曾經或一直在國外居住和生活,均深受西方的思想哲學影響,去切入主題,以及重新詮釋和解構中國古典藝術形式。相反,目前在70年後出生的新傳統中國藝術家,他們的宏願更多是要發掘或復興中國傳統,要跟過去的成就看齊,以至重新發現、了解和借鑒其傳統視覺文化與繼承相關文人傳統。」

HEBA ABED, La Scuola delle Arti, 2014, photomontage on cotton paper, 65 × 85 cm. Courtesy the artist. From “Hybrid Voices: The Rising Generation of Saudi Artists” by Sara Raza, AAP 88 (May/Jun 2014). 

文化復興現象當然不僅限於中國藝術。隨著藝術世界對亞洲的興趣與認同日增,不同地方自己豐厚的在地文化與藝術遺產,越來越多為當代藝術家帶來靈感。例如 Aisha Khalid和Imran Qureshi,不僅在《ArtAsiaPacific》第97期(2016年3月 / 4 月)獲譽為巴基斯坦細密畫復興的領袖,還正如 Basmah Felemban在《ArtAsiaPacific》第88期( 2014年6月號)指出,傳統伊斯蘭藝術和手工藝對年輕沙特阿拉伯的藝術家來說,更稱得上是一股復古熱潮。環視在西方若隱若現的影子以外,世界各地的新一代藝術家正努力追本溯源,就他們本身的文化和身份創出新的藝術傳統。    

HANAE KO